聽到了穆塵霄的話，端王的神色猛的一震：“塵霄，你可要仔細想清楚了，現在遠沒有到魚死網破的境地。”
“殿下，你永遠都有退路，因為你的身份高高在上，背后還有賢妃娘娘做支撐。可是我不一樣，穆家已經如大樹一般轟然倒塌，如今只剩下了一抹殘軀，爺爺的年紀已經老邁，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我更是成為了一個殘廢，與其拖著這副殘疾的身軀了此一生，倒不如趁著還有口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端王眼神之中涌起了一股憤怒：“你有什么想做的，不能慢慢的籌謀嗎？難道必須要用這種激烈的方式來解決？”
“除此之外，我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你說謊！我說過了我會幫你查清真相，會幫你懲治害死了許姑娘和陶小姐的兇手，是你不愿意等了，是你在得知許姑娘出事之后就了無生氣！與其說你是在報復，不如說你是在報復的同時毀了自己！”
穆塵霄輕輕地垂下了眼瞼：“殿下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想毀了自己。”
“這是為什么？我們兩個可是約定好的，要給大安朝邊境一個安寧，要震懾四野，要讓外邦信服！現在你要背棄約定了嗎？”
“當初和你約定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而如今坐在你面前的，是只剩下一副殘疾軀體的穆塵霄！”
“你就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你就是戰無不勝的大安朝軍魂！”
“那個少年將軍已經死了！死在了戰場上！埋沒在了黃沙里！”
“那你是誰？”
“我是穆塵霄，許云暖的孫兒……”
“你……”端王心中有怒火，同時又不可自制的升起了一股悲涼。
“塵霄，事情也許還有轉機，姑奶奶的尸體不是一直沒有找到嗎？也許她還活著，她正想盡辦法的來到這里見你，若是她來了之后發覺你已經和那些人同歸于盡，你覺得她會如何？”
“都已經到了現在，殿下就不必再說這些話來安慰我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我只是在實話實說。若真是因為過往的那一點點過結，就有了殺人滅口的心思，那么沈家人就個個心如蛇蝎。和那些蛇蝎之輩同歸于盡，你不是在辱沒自己嗎？”
“無所謂了，他們害了姑奶奶，我就要殺了他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最是公平不過。”
“那你不管衛國公了嗎？不管那些還在戰場上，心心念念記掛著你這個穆將軍的同袍了嗎？不管我這個兄弟了嗎？”
“爺爺就交給你了，戰場上的那些同袍也交給你了。你我多年兄弟之情，我相信你一定會幫我好好照顧他們的，沒有了我，爺爺就只是一個孤寡的老人，想來皇上也不會介意多留他一命，我也沒什么好擔憂的了。”
“塵霄，你就沒有想過，萬一你失敗了呢？”
“在戰場上呆了那么多年，別的沒有學會，但殺人卻學了個十成，哪怕現在我雙腿殘疾，但殺幾個人應該還不是問題。”
“你想殺誰？”
“沈家沈青、于氏，王家王叢笑……”
“我不同意！”端王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了起來，“我會一直跟著你，不會讓你有出手的機會。”
穆塵霄神色越發的冰冷：“殿下真的要阻攔我嗎？”
“塵霄，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身為兄弟我都不會看著你走上這么一條路。”
“難道要看著我一直痛苦掙扎，宛若一個廢人一般，殿下心中才覺得痛快嗎？”
“你怎么能如此想我？我們兩個是攜手在戰場之上拼殺過的，若是可以，我寧可把自己的腿換給你！”
“殿下，我現在若是死了，我們一輩子都是好兄弟。若是一直活著，你覺得我們的兄弟之情能維持幾日？”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難道殿下一定要我直白的說清楚，才能自己看清現實？我這雙腿是被周彬所害，那么周彬背后站著什么人？我穆家原來功績赫赫，如今卻茍延殘喘，這背后又是什么人在操控？殿下一口一個兄弟的稱呼著，難道就看不出我心中的苦苦掙扎？”
端王周身的氣息一點一點的強盛：“你到底想說什么？”
“殿下，皇上容不下穆家再出一個軍魂！皇上看不得穆家繁榮強盛！而皇上，就是你的父親！你覺得，我們的兄弟之情到底能夠維持幾時？”
端王死死的望向穆塵霄：“我們曾經約定過，你我兩人之間只論交情，不論身份。如今你一口一個殿下的稱呼著，是不是心中早已經有了和我疏遠的心思？”
“沒錯！自從我的腿廢掉了之后，我就想要和殿下疏遠了！是殿下非要粘上來，還一口一個兄弟的稱呼著，仿佛毫無芥蒂！”
“你……”端王氣息沉重，“你現在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計較。”
“殿下心虛了？”
“我沒有。”
“那殿下為何不回答我的問題，你覺得我們的兄弟之情能夠維持到幾時？”穆塵霄抬起眼眸，眼底滿滿皆是薄涼。
“只要你愿意，只要我愿意，我們兩個永遠都是好兄弟！”
“那我現在不愿意了！”
“穆塵霄！你不要仗著你現在身體不好，我就拿你沒辦法！”端王氣的咬牙，眼睛都有些紅了。
“殿下還是趕緊回你的營帳之中吧，這里氣息污濁，配不上殿下的尊貴。”
“你住口！”端王猛的一甩衣袖，轉身便向營長門口走去，就在他掀開營長門的時候，又猛地落下手臂，轉身走了回來。
他站在穆塵霄面前，狠狠的磨了磨牙。
“我想過你剛才說的那些問題，我每一個問題都仔細的想過！甚至我還進宮和母親聊了許久，母親告訴我，只要我的心是真的，只要我做的事是對的，那么不管我們兩個是什么樣的身份，不管我們兩個背后有怎么樣的利益糾葛，我們的兄弟情誼就不會變！”
穆塵霄眼神一顫，眼底似乎有一絲軟化之意，片刻之后卻又重新被冰封起來。
端王從旁邊拿過一張毯子，沒好氣的蓋在了穆塵霄的腿上：“你別以為說兩句氣話就能夠把我趕走，我會盯著你，一直盯著你，不讓你做傻事。我要把你看好了，等許姑娘回來，把你做的這些混賬事情都和她說，到時候看她不把你的耳朵給揪下來！”
端王說完，從旁邊搬過來一張椅子，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我不走了，就在這里守著！看你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