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暖眨了眨眼睛,仔細打量著穆塵霄身上的傷痕:“那這手上的傷是怎么弄得?”
郁頃趕緊給穆塵霄使眼色:老太爺早就叮囑過,現在府中姑奶奶最大,公子還敢惹姑奶奶生氣,真不怕老太爺動家法?
再說了,公子雖然腿上暫時有疾,但單單坐在那里不動,姑奶奶一拳打上去,手也得疼的受不了啊,回頭老太爺還是要找公子算賬……
穆塵霄回過神來,輕輕地收回手臂,將受傷的手重新攏回袖子中,轉頭對著郁頃看了一眼。
郁頃連忙知趣的退了下去。
“姑奶奶先坐下,聽我解釋完,若是不滿意,再捶我好了。”穆塵霄神色柔和,那雙如冰似雪的眼眸也仿佛沐浴上了陽光。
許云暖軟了軟身子,站的時間長一些,腳踝還是脹痛的不舒服,她重新坐了回去,面上依舊沒有笑意,還像模像樣的揉了揉拳頭,仿佛隨時準備捶人:“那你說說吧,傷怎么來的?”
“之前姑奶奶不是說,我的腿廢了,又不是整個人都廢了……我想想也是,所以便忖度著練一練手上的功夫,今后,也好保護你和爺爺。練武非一蹴而就,所以受了些傷。”
許云暖一怔,隨即笑瞇瞇的彎起了眼睛:“那太好了,我也跟著二爺爺學過幾下拳腳功夫,要我來給你喂招嗎?”
“……咳咳,不必了,有郁頃在。”瞧見許云暖唇邊重新帶起的酒窩,穆塵霄眼神越發的柔和。
“那好吧。”許云暖頗為遺憾,“你快瞧瞧,新的輪椅怎么樣?”
“各處都極好,勞煩姑奶奶了。”
“自家人客氣什么。”看穆塵霄神色舒緩,許云暖也覺得高興。
斷腿之痛對于普通人來說尚且痛不欲生,更何況是對一個軍功累累的少年將軍,那更是比鳥兒折了雙翼還要致命。
她不能幫著分擔,但希望做些什么能讓他稍感慰藉。
“對了,有一件事,想和姑奶奶商量。”穆塵霄神色略顯鄭重。
“有關那批糧種的事情?”能讓他如此態度,也就是糧種了。
“不錯,我和爺爺思來想去,又找了可信人商議,總覺得事情還是要徐徐圖之為好,最好是潤物無聲,畢竟,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眼下的穆家經不起絲毫的風吹草動。姑奶奶意下如何?”
“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種糧食不比其他,想要見到成果,需要辛勤播種,更需要耐心等候,要見到大成效,至少兩年的時間,皇上那邊能等得起嗎?”
只有讓眾多的百姓獲利,這些民心凝聚才能夠成為保護穆家的銅墻鐵壁,若只是單單的把這些糧種呈給皇上,恐怕會適得其反。
“一兩年的時間,應該還沒有問題,若實在不行的話,爺爺說會請一人相助。”
許云暖好奇道:“什么人有這般大的影響?”
“爺爺并沒有細說,只是讓我們放心。”
“那我們就相信爺爺,接下來這兩年,可真的是要牟足了勁忙起來了。”許云暖眼眸晶亮,宛若落滿了陽光的湖面,光芒溫暖瀲滟。
穆塵霄輕輕地揚起唇角:“嗯。”
許云暖單手撐著下巴,輕輕地嘟囔了一句:“那現在就缺人了……”
忽然,郁頃略有些焦急的聲音響起:“公子,出事了,含章那一批人從軍中退下來,一直沒有消息,剛剛有人來報,京兆府抓了一批逃兵,已經被關押入衙門,有人目睹,正是含章他們。”
穆塵霄放在衣袖中的手驟然收緊,原本有陽光傾瀉的眼眸也剎那間冰封:“含章……那可是功臣!他幾次差點死在戰場上,如何會當逃兵!”
“公子……”郁頃單膝跪地,面上滿是沉痛之色。
許云暖坐直身子,眼中閃過一抹寒涼:“你們說的含章也是塵霄的舊部?”
郁頃見穆塵霄沉著臉色沒有應聲,開口為許云暖解惑:“是,他原名賀蘭含章,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生父,由母親單獨撫養長大。原本他以為是自己的生父早亡或者出了其他變故,后來才知曉,他的母親是被西羌人擄走,之后被強迫污了清白,被救回來之后沒多久,就有了他。賀蘭便是西羌姓氏,在他母親病故的時候,他知曉的真相,所以投入軍中,到了公子的麾下,一心的想要殺西羌人報仇。”
穆塵霄接過了郁頃的話:“他投入軍中的時候才十三歲,整個人瘦瘦弱弱的,也不知道是如何蒙混進去的,別說打仗了,就連長槍都握不住。沒想到短短三年時間,他就成為了戰場上鋒利無比的一把長劍。他打仗像個瘋子一樣,絲毫不顧及自己受傷,好幾次都險些以命換命,被我抓著狠狠的教訓了一頓,這才慢慢收斂起來。他對西羌人滿心痛恨,只恨不得這一生都在戰場上殺他們報仇,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當逃兵。”
許云暖眼神沉了下來,他的三位爺爺雖然沒有細說過往事,但眾多線索早已經告訴她,這三人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好手,所以她對于兵將有著天然的好感,如今瞧著穆塵霄往日忠心的舊部被逼迫至此,只覺得滿心憤怒翻滾。
“上一次丁山他們也被定為逃兵,之后就被貶為奴,那么你們說的那個含章,會不會也被如此處置?”
“他們被關入了京兆府大牢,明日京兆府尹魏廉應該就會上奏稟明皇上,如何處置,還要聽皇上的意思。”
郁頃暗暗的咬了咬牙,滿心皆是不甘:“被人肆意打壓宰割,這種滋味,可真是讓人心中憋屈!”
穆塵霄沒有言語,只是輕輕地垂著眼眸。
許云暖卻從那雙深沉不見底的眼睛之中,瞧見了翻滾的驚濤駭浪:“塵霄,是不是要讓人去牢中接觸一下含章,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如此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穆家現在各處都有人盯著,不宜多做什么動作。”穆塵霄思量了片刻,叮囑郁頃,“你讓人悄悄的去端王府上送信,他也認識含章,由他出面來管一管這件事,也說得通。”
“是,屬下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