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內,許云暖剛剛下了馬車,就看到一名老者正被攙扶著快步走出來。
老者臉色萎黃,雙目卻泛著赤紅,此時快步走著,時不時地便壓抑著咳嗽出聲,正是穆塵霄的爺爺穆天籌。
“奴才見過老太爺,您的身體不好,怎么這般著急?”周管家連忙上前。
穆天籌停下腳步,掃了一眼馬車,最終將目光落在許云暖身上:“剛剛……剛剛不是說你們當街驚馬踩死人了嗎?”
“老太爺莫要擔憂,多虧有姑奶奶在,有驚無險。”
穆天籌重重的松了口氣,這會兒才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好,好,沒事就好……”
“云暖見過哥哥。”許云暖上前,動作輕盈的行禮問好。
“你……你是云暖?”穆老爺子聲音有些艱澀。
許云暖乖巧點頭:“是。”
“……好,好……”穆老爺子穩住了心神,歷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事情就和……塵霄說,千萬不要客氣。”
這位妹妹著實是小的讓人不敢叫啊!
許老爺子信里也不說清楚,還是和以前一樣,就愛看他一驚一乍的,可惜現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多謝哥哥,塵霄很是懂事,這一路多虧了他的照顧。”許云暖微笑,臉頰邊酒窩甜美。
“許老爺子他們……”穆天籌語氣很輕。
許云暖看著他眼神中復雜難辨的神色,眼底閃過一絲嘆息。
她雖重生而來,但當年幾位爺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卻沒有多少線索,只知道朝中許多眾臣都是三位爺爺的敵人,而爺爺愿意將她托付到穆家,這位穆老爺子定然是可信的,說不定她能從這里找到答案。
“哥哥不必傷心,三位爺爺都走得很是安詳,他們前一日在月下把酒言歡,說清岳山的水好,釀造出來的酒香得沁人心脾,還說你從小就饞酒,有一次出去幫著打酒,回來路上邊走邊喝,到家之后沒了大半,索性灌了水進去,后來挨了好大一頓打……”
穆天籌劇烈的咳嗽了一陣,眼眶中淚意縱橫:“三位爺爺就仗著他們輩分大,我這一把年紀了,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他說著,眼睛紅著越發厲害,細看之下,肩膀都在輕輕地打著顫。
“許老爺子嘴刁,能夠得他稱贊的酒,定然極好,云暖拿出來,讓我也過過酒癮,如何?”穆天籌看著云暖,眼底帶著說不出的急切。
許云暖覺得心頭酸澀,連忙點頭,讓護衛將放在行李最上面的一個箱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包裹的很是嚴實的小酒壇。
穆天籌快步走上前去,接過酒壇的手微微顫抖,他打開壇封,卻見里面的酒水只有一小半。
許云暖又從箱子里拿出一個碗:“三位爺爺飲酒的時候,卻擺了四副碗筷,當時我以為爺爺終于愿意讓我嘗嘗酒的滋味了,卻被他們嫌棄的趕到了一邊。等第二日,大爺爺臨走的時候說,讓我將酒壇里剩下的酒和這個碗帶上……”
穆天籌死死地抱著酒壇,眼淚洶涌而下,他一把將淚痕抹干,鄭重的接過酒碗,倒滿酒之后仰頭一飲而盡。
穆天籌眉心一動:“爺爺……”
爺爺的身體不好,太醫叮囑了忌酒。
周管家嘆了口氣,面上滿是傷痛:“公子,這酒老太爺必須喝。”
穆天籌再想去倒,許云暖上前攔住:“哥哥,三爺爺說,你的胸背受過傷,一到秋日天干氣躁就咳嗽,喝上一碗過過酒癮就好了,剩下的他們代勞了。”
許云暖說完,拿過酒壇輕輕地將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
穆天籌猛地蹲下身去,肩膀顫抖的厲害。
許云暖心如刀割,那一夜,三位爺爺一邊飲酒一邊開懷大笑,可月光下,他們的眼中卻都含著淚。
她分不清他們眼中究竟飽含了多少辛酸過往,只知道,那眼神她這輩子都刻骨銘心。
爺爺,你們放心,我會查清楚當年所有的事情,將仇報的徹徹底底!
許久,穆天籌才站起身來,他臉上淚痕已干,眼底深沉的情緒翻滾洶涌:“云暖放心,有我穆家在一日,就必定護著你一日,不會讓你再受苦楚。”
哪怕有一天穆家倒下了,也會提前給她安排最穩妥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