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安頓了一下,喬慕宸的表情微微有些肅然,但又帶了一點點笑容,看起來沒有什么特別奇怪的地方。
“好,”她點點頭,“那你快說,等久了,他會來找我的。”
這句話無形之中,又讓喬慕宸心里一沉。
“郁晚安,”他緩了好久,才鄭重的喊了她的名字,“你真的已經(jīng)決定,要跟高奕源在一起,訂婚,然后結(jié)婚,生子,度過余生了嗎?”
郁晚安有些怔愣。
喬慕宸沒有任何的過渡,直接就問了她這么一個犀利又直白的問題。
真的決定了嗎?
“喬慕宸,這是我……”
他卻輕輕的擺擺手:“晚安,我不要聽其他的。我只要你回答,你真的決定了,或者是還沒有這個想法。”
他記得,那天在郁家的餐桌上,郁父說起她和高奕源的訂婚的事情,她顯得有些猶豫,沒有那么果斷。
郁晚安心里隱隱的不安,此刻又被放大了一倍。
郁晚安到底還是郁晚安,她很快的冷靜了一下,反問道:“如果我決定了,對你來說,是怎樣?如果我沒有想好,對你來說,又會是怎樣?”
喬慕宸忽然就沉默了下來,靠在洗手臺上,雙手抱臂,側(cè)臉竟顯出一些些憂郁。
郁晚安不敢再這么盯著他看,移開了目光,眼神四處游離。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洗手間里就顯得格外的安靜了。
郁晚安和他之間隔著兩米遠(yuǎn)的距離,不遠(yuǎn)不近。
喬慕藏低低的開口:“晚安,如果你決定和他在一起,我……會祝福你。你愛他,這是我無能為力的事情。”
郁晚安啊,你愛上了別的男人。
可是從頭到尾,他沒有愛過其他任何一個女人。
是他先變心,還是她先移情別戀?
在他和她的這場愛情里,已經(jīng)……快要走到盡頭了。
郁晚安心里微驚。
喬慕宸居然能說出這樣成全她的話來。
她笑了:“你難道不該早祝福我嗎?喬慕宸,憑什么我要在原地等你回頭?”
“嗯,對,你說的很對。”他點點頭不停的表示贊同。“所以,你是真的要把余生,交給高奕源了嗎?”
郁晚安側(cè)過頭,筆直的看向他:“是。”
聲音雖輕,卻是擲地有聲。
她曾經(jīng)給過喬慕宸無數(shù)次的機(jī)會,無數(shù)次的暗示,可是換來的是什么呢?
她愛他,可是不會再等他。
她現(xiàn)在雖然還沒有遇見,可以像喜歡喬慕宸一樣的喜歡著的那個人,但是她相信,她總會遇到。
在原地踏步的人,永遠(yuǎn)不會看到其他更美的風(fēng)景。
喬慕宸沉默良久,才應(yīng)道:“……好,我知道了,郁晚安。”
他抬頭面對著她,臉上沒有一點笑意。
“這種問題早就沒有意義了。你何必再親自來找我求證一遍。”郁晚安說,“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難道這樣不好嗎?至少……我們曾經(jīng),是真心愛過的,也夠了。”
人生苦短,只恨有緣無份。
“晚安啊……”喬慕宸長嘆,“你幸福就好。我會尊重你的意愿,我也明白,我強(qiáng)求不來你了。”
郁晚安看著他,眨了眨眼:“你早就該這樣想了。”
喬慕宸直起身,像是準(zhǔn)備走了。
他又頓了頓,低聲說道:“如果讓我知道,高奕源對你不好……”
郁晚安搶過話頭:“他比誰都對我好。”
喬慕宸揚唇一笑:“好,好,那就好……郁晚安,你幸福就好。你要記得,我……”
他頓了頓,又笑了笑,擺了擺手,什么也沒有再接著往下說,轉(zhuǎn)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郁晚安,你要記得,我……永遠(yuǎn)愛你。
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郁晚安卻還在怔愣,沒有回過神來。
喬慕宸來的悄無聲息,說的話也沒頭沒尾,讓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來告訴她,他會祝福她和高奕源嗎?
喬慕宸到底在想什么?
郁晚安看著禮服上的印記,已經(jīng)淺淡了很多,可是她卻晃了好久好久的神。
喬慕宸的話,讓她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有些煩躁。
可是她又說不上哪里煩躁,匆匆的提上手袋,也離開了洗手間。
郁晚安回到會場的時候,看見喬慕宸站在一側(cè),像沒事人一樣,依舊和人談笑風(fēng)生。
郁晚柔站在他身邊,也陪著他笑。
郁晚安收回目光,拉了拉高奕源:“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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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城別墅。
夜已經(jīng)深了,別墅里燈火通明。
車子平穩(wěn)的停下,涼落低頭,看著席靳南,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額頭:“到家了,席靳南。”
他沒有動,只是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靜靜的望著她。
涼落抬起頭來,不看他,反而是對司機(jī)說道:“他醉了,麻煩幫幫忙,把他抬下去。”
司機(jī)遲疑的回答:“太太,這……”
席靳南懶懶的聲音響起:“就不能讓我再多睡一下?”
“要睡回房間去睡。”
席靳南點點頭:“那好。”
他起身,揉了揉眉頭,多看看車門,彎腰下去了。
涼落也下車,頭也不回的往別墅里面走去。
席靳南腳步略微有些蹣跚,跟在他身后。
管家想來扶他,他卻揮揮手,自己走了進(jìn)去。
“先生,您醉了,要不要廚房弄點醒酒的?”
“不用,”席靳南的眼睛一直看著前面的涼落,低聲回答,“我沒醉。”
涼落一直在前面走,腳步有些急促。
她一路走進(jìn)去,徑直上樓,回到了房間。
準(zhǔn)備關(guān)門的時候,席靳南卻出現(xiàn)在門口,手撐著房門,低頭看著她:“要不是我走的快,就跟不上你了。”
涼落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
她拿上睡衣就進(jìn)了浴室,“砰”的一聲把門關(guān)得震天響。
席靳南坐在沙上,仰頭靠著,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傭人送來蜂蜜水,又走出去了。
席靳南一直沒動。
半個小時后,浴室里嘩嘩的水聲戛然而止,他才慢慢的坐直了身體。
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等明天一早了。
明天,整個涼城的人都會知道,涼落是他的女人,他的太太。
他就這么做了,再次以傷害她作為代價。
他是真的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愛她。
這句話,他一直壓抑著,連想都不敢想。
可是他現(xiàn)在才明白啊,他已經(jīng)愛上她了。
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把她放在了心里,嘴上卻一直拒不承認(rèn)。
是她總用那雙清亮靈動的眼睛看著他,還是她格外倔強(qiáng)的性格?
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
他對愛情……很遲鈍,從來都麻木。
席靳南從小到大,被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成為人上人,接手席氏集團(tuán)。
而愛一個人的感覺,對他來說,也已經(jīng)過于久遠(yuǎn)。
所以,他固執(zhí)的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堅守初衷,不能動搖對唐雨蕓的感情。
可是當(dāng)唐雨蕓的面目被一層層揭開,他才現(xiàn),她變了。
他愛的是那個溫婉大方,能和他共進(jìn)退,能一起擔(dān)當(dāng)?shù)奶朴晔|,而不是眼前現(xiàn)在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不擇手段的唐雨蕓。
反而是涼落,一步一步走進(jìn)了他的心。
席靳南站了起來,喝了一口蜂蜜水,皺了皺眉。
有點甜。
涼落洗完澡,把頭吹得半干,走出來的時候,看見席靳南大咧咧的躺在她的船上。
西裝外套被丟棄在地上,領(lǐng)帶被扯的亂七八糟,掛在襯衫上。他的襯衫也解開了上面幾顆扣子,最讓涼落不能忍受的是,他沒脫鞋。
涼落想都沒想就走到他身邊,照樣用指尖戳了戳他:“席靳南!你給我……”
話還沒說完,他直接伸手拉了她一把,涼落毫無防備,一下子跌進(jìn)他的懷里。
她重重的壓在他身上。
席靳南悶哼了一聲。
他牢牢的抱著她,然后麻利的翻了個身,兩個人側(cè)躺著,她完全被他圈在了懷里。
“席靳南,你鞋都沒脫就來我船上!”涼落從他懷里抬頭,露出臉蛋來,埋怨的吼道。
他蹬掉皮鞋,蹭了蹭她白嫩的小腿:“好了,現(xiàn)在脫了。”
涼落瞪了他一眼:“起來,去洗漱,你一身酒味,難聞死了。”
“不去,”他說,“我怕我一走啊,就抱不到你了。”
他聲音低沉,又帶了點沙啞,涼落卻好像沒有聽見他說話一樣,依然推搡著他:“聞著你身上這味道,我頭都要暈了。”
“就一會兒的時間,”席靳南說,“我要和你說點事。”
他抱著她不肯放手,因為他心里明白,一旦他說完,他和她的相處,就會比現(xiàn)在還要僵持十倍。
涼落停下動作,心里也隱隱明白,席靳南要和她說什么事了。
他想說的,是她為什么要去參加這次聚會,為什么他要帶她露臉,把她的身份公開這件事。
“你說吧。”涼落干脆低下頭去,雙手抵在席靳南身前,然后把臉埋在自己的手背上,悶聲悶氣的,“我聽著的。”
席靳南也不在意她這些小動作,雙手把她整個人都圈在懷里,下巴蹭著她的頂:“你會恨我的,涼落。”
“我說過我不想恨你,因為要一直記在心里,特別占地方。你……忘記了嗎?”
席靳南輕輕的嘆了口氣:“那按你的說法,我應(yīng)該希望你恨我才是了。”
涼落悶悶的開口:“你直說吧,對我而言,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已經(jīng)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心理準(zhǔn)備。
這么多事情,她都一一經(jīng)歷,挺過來了,還怕這一件嗎?
只要不愛,只要放下,那就沒有什么能夠傷害到她。
聽見她的回答,席靳南只覺得心尖像是被針扎了一般,刺得他疼,他痛。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心:“涼落,我知道,你抗拒今天去參加聚會,你也一點都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你的事情。因為,你怕以后,只要你人還在涼城,別人就會知道你是席太太。”
涼落沒說話。
席靳南說一下,停一下,他說的很慢,聲音也很低,每說完一段,總得要想一想,才接著說下去。
“你知道,我為什么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嗎?”
涼落笑了笑,回答了他:“席靳南,你當(dāng)我是第一天認(rèn)識你?對于你來說,從來就沒有什么突然不突然。你都是精心計劃過,才會親身實踐的。”
席靳南也笑了,嘴角揚得很高:“聰明了不少,開竅了。”
涼落沒再出聲。
他又接著說道:“我這兩天,去見過唐雨蕓好幾次。她額頭上的紗布還沒拆,醫(yī)生說就這幾天了,她的病情也穩(wěn)定了不少。但是你知道么,涼落,她的日子……不好過。”
“天天在病房里躺著,日子也的確是挺難過,”涼落淡淡的回答,“這和我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
“我指的不是這個。”席靳南平穩(wěn)的說,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眼里卻多了一抹復(fù)雜的情緒。
“那是什么?”她問。
席靳南更加抱緊了她,閉上了眼睛,聲音清晰:“我一直把她照顧得很好,隱藏得很好。可是沒有想到,還是有人盯上了她。”
涼落的身體微微有些僵硬。
她似乎……有點聽懂了。
“有人要害她。”席靳南繼續(xù)說,“上次你收到恐嚇信,她也在同一時間收到了。可是第二次,你平安無事,她卻牢牢被人盯上了。”
話說到這個時候,雖然事情沒有完全明朗,涼落卻一下子,都明白了。
都明白了。
她心底一疼,卻也只是一瞬:“所以,所以……”
涼落想說些什么,一下子又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席靳南想更抱緊她,可是又怕這個動作會泄露自己心里真實的想法,更怕自己會克制不住的微顫,他思來想去,只好松開了她一點點。
可是他還是抵著她的心,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和她有任何視線上的交集。
席靳南也想說些什么,可是這個時候,她不開口,他更加不知道要如何說話。
他也有嘴笨的一天。
這本來就是他騙她的話,他心虛,哪里敢說的那么無所謂?
“我不能讓她被人盯上,更不能……讓她受到傷害,”席靳南說,“我得,保護(hù)好她。”
這句話,費了好大的力氣,他才說完。
“嗯,你要保護(hù)她。”涼落卻開口說道,語氣比他更加平靜穩(wěn)重,“所以你把我?guī)チ司蹠阅惆盐曳胖迷诰酃鉄粝拢阅阆蛩腥私榻B,我是席太太。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那些想傷害唐雨蕓的人,把視線轉(zhuǎn)移到我身上來。”
涼落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這么冷靜的把話說完。
心里還是會難受,只是,沒有那么痛了,僅僅只是……難受而已。
“你說的……沒錯。”
“你這樣費勁心機(jī),也是辛苦了。”涼落繼續(xù)把臉埋在自己的手背上,手心里的溫度,依然是他懷里的溫度,“我祝福你們。”
席靳南的手抖了抖,最終還是松開了她。
“她在醫(yī)院,沒有在我身邊,我不能時時刻刻照顧好她,她膽小,會害怕,我必須這樣做。”
涼落抬起頭來,看著他:“那你就沒有絲毫想過,我呢?我要怎么辦?我就不會害怕嗎?全世界,就只有她唐雨蕓值得你憐惜?”
席靳南點點頭:“我想過。”
“那還真的是謝謝你了。”
“你在涼城別墅,沒有人能夠靠近你。明里暗里,都有人在保護(hù)你。除了我安排的,還有爺爺放在你身邊的人。所以,你足夠安全。”
涼落眼光清亮,隱隱帶著嘲諷望著他:“哦,我有人保護(hù),足夠安全,所以就可以讓那些不壞好心的人沖著我來了嗎?”
“但是你的所處的環(huán)境,比唐雨蕓要好很多。”
涼落冷笑了一下:“好,好,難為你跟我解釋了,我已經(jīng)都明白了,席靳南。”
他把她從默默無聞,不為人知的地方,一手推上了臺面人前。
她根本沒有想到,他這樣做,不過是為了保護(hù)他心愛的女人不受傷害。
他果然是只對唐雨蕓柔情萬種,對其他人,鐵石心腸。
席靳南移開目光,不看向她:“你放心,我這樣做,只是為了確保唐雨蕓萬無一失而已。你也不會有危險的,所以,不必對她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你沖著我來就好。”
涼落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靜默下來。
好一會兒,她才說道:“我有什么要沖著你來?你是覺得我會生氣?會難過?”
涼落一把推開他,翻身從船上盤腿坐了起來:“知道了就知道了,那又怎樣。這又不是你第一次,為了她而放棄我。”
“放棄”這個詞,她說的輕描淡寫。
可是席靳南知道,對涼落來說,被人放棄,是一種什么滋味。
她從小就缺少關(guān)愛,孤兒出身,又被他收養(yǎng),孤獨的長大,沒有人做朋友。
所以養(yǎng)成了她這樣渾身帶刺的性格。
席靳南看著她的側(cè)影,白凈的臉上一片坦然,他只覺得心被人活生生挖去一樣,疼得呼吸都困難。
她是真無所謂,還是裝作無所謂?
他其實看出來了,她是真的沒有那么在乎了。
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認(rèn)而已,不愿意去相信,她這么淡然對待,沒有往心里去。
只有不愛了,放下了,才會坦然。
涼落很坦然。
她自己也說了,她在乎的,是被放棄了而已,而不是他根本不愛她。
她以前都會說,她就這么不值得被他愛。
她現(xiàn)在是說,他放棄了她而已,而已。
“所以啊,”涼落又說道,“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在想,我這肚子,怎么還沒動靜。要是懷上了,我也能清凈十個月。最難熬的時間,也就都熬過去了。”
生下孩子,她干干凈凈的走,不欠他一分情。
席靳南一言不,懷里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難受,狂躁,卻偏偏只能壓著,最后他說:“也沒有人會傷害你的,我……能保護(hù)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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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