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徐州一事,老臣以為牽涉其中的朝廷命官,按律當斬,至于主要的幾人,應該誅其九族,以效敬尤。”
一位鶴發童顏,身著紅袍官服的老人,手執笏板,言辭犀利。
“陛下,臣以為不同,法理不外乎人情,若是……”
說話的是個而立之年的男子,一身青色官袍披身,俊秀挺拔。
說起話來,引經綸點,頭頭是道,一時間不少官員都暗自點頭,頗為贊同。
眼看著情況即將扭轉,不同派別的人都開始為自己人說話,朝堂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眼看著這局勢有些失控,而坐在龍椅上的人,俊朗如天神般的容顏卻帶著沉思,不置一詞。
蔣福律看著大殿上頻頻走神陛下,心里有些無奈又心疼。
他不知道昨晚為何陛下一夜不歸,但今晨那表情,看起來也不像是出了事兒的樣子啊?琢磨不透。
到最后,蔣福律只能端起內務總管的架子,上前一步,聲音帶著陰寒:
“肅靜!諸位大人在朝堂之上如此嘈雜,不怕是有失體統麼?”
這一聲將燕鄞從沉思中拉了出來,也將眾人從為自己派系爭搶利益的火熱中拉回了心神。
一抬頭就看見了陛下那張黑如焦炭的臉色,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冷漠的看著他們,像是主宰蒼生的神,俯瞰著蕓蕓眾生,睥睨而不屑。
“臣等有罪!”
群臣跪拜請罪,卻并沒有讓燕鄞的臉色好轉。
“罪?不,你們沒罪。”
冷漠與諷刺,仿佛如刀子一般扎在他們的心上,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眾人的心,開始顫抖,害怕浮現在大多數人的臉上。
朝堂安靜了下來,安靜到他們幾乎可以聽見陛下起身時,衣衫摩挲的聲音。
“有罪的是朕。”燕鄞看了眼那些瑟縮如鵪鶉的身影,聲音帶著失望和震怒:
“是朕,魚目混珠,讓你們這群所謂的“天之驕子”、“經世之才”進了朝堂!”
“是朕,沒教會你們什么是“家國天下”、“唇寒齒亡”!”
大臣中,剛剛主張“懷仁懷德”的那部分人,開始汗流浹背。
“也是朕,昏庸無能,才能教出你們這群罔顧天下黎民百姓的東西!”
這時,連剛剛那個出頭的青年才俊,也開始慌亂了,臉色蒼白如紙。
“朕問你們,徐州離皇宮有多遠?人家的手都伸到這里來了,還有人為之求情!呵,好得很,蔣福律!”
“奴才在。”
蔣福律走到燕鄞側后方半步的地方站定,然后躬身行禮。
燕鄞銳利的眼刀將臺階下群臣的反應都一一看在眼里,然后薄唇輕啟:
“你替朕好好的瞧瞧看,是哪些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人在“教”朕“深明大義”,朕親自來教會他,什么叫“尸骨未寒”!”
燕鄞說完以后就甩袖而去,那沉重的腳步聲落在了每個跪著的朝臣身上。
“奴才領命!”
蔣福律垂下的頭,嘴角帶著殘忍的笑,眼角帶著一股久違的血腥氣。
他唇邊帶著陰森的笑,說:
“諸位大人想必都聽清了,那么,退朝吧。”
蔣福律看著大部分的朝臣都退下,才笑了笑回了上書房。
“蔣公公請留步。”
這熟悉的聲音讓蔣福律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這位青年才俊。
蔣福律點了點頭,笑著說:
“原來是司夏大人,司夏大人有事?”
那個被叫做司夏的青年,似乎有些緊張和局促,動作快速的對著蔣福律行了個禮。
蔣福律唇邊的笑意深了一分,深色淡定的承受了這位新晉翰林學士的禮。
只是蔣福律這般姿態,卻讓他更加緊張的揪著自己的袖子,然后吞吞吐吐的問:
“那那個,蔣公公,請問嫻妃娘娘近來如何?”
蔣福律公事公辦的對他說:
“翰林大人說笑了,嫻妃娘娘自然好得很,陛下不會虧待自己的女人的。”
“不不不不,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司夏有些抓耳撓腮,不知道要怎么表達自己的意思。
“我,我就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
說到這里,司夏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語氣頹廢而沮喪。
蔣福律的眼里閃過一絲疑惑,面上卻不顯半分,他溫和的詢問:
“既然翰林大人心有疑惑,怎么不親自向嫻妃娘娘詢問?這好與不好,怎是他人可以妄論的呢?”
司夏聽了他的話,抬起頭來,眼睛里的糾結出賣了他內心的矛盾。
“我……可我,她,罷了……”
司夏垂下頭,那清秀的臉上布滿了失望之色,叫人于心不忍。
蔣福律也沒有多加規勸,世人都有自己的顧慮,該不該去做,他本人才最清楚,不是么?
蔣福律目送著這個最年輕,身姿俊朗的翰林學士垂頭喪氣的離去,心里有些感慨:果然,嫻妃娘娘這事兒啊,就是根刺,梗在所有人心間。
嫻妃娘娘閨名——司棋。
當年可是京都最有才的女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那一手釀酒的技藝更是叫多少風流才子情陷。
司家世代簪纓,本是萬家難逑之女,誰知,佳人早把一腔真心遺失在了自家抱養的哥哥身上!
可悲可嘆吶。
這個人就是剛剛那個木愣子,最年輕的翰林學士,司夏。
蔣福律就納悶了,怎么就喜歡這么個人?唉,這眼光。
不過還好是這樣,不然只怕此刻陛下還沒有真正掌控大燕。
不得不說,這司夏大人,雖然在男女情愛之事上糊涂,但對于政務,那是真的門兒清!
蔣福律搖了搖頭,甩了甩臂彎的拂塵,繼續往上書房走去。
“陛下可在里面?”
蔣福律問了問守在門邊的小德子,看見對方點了點頭以后,正打算還要問些什么,就被小德子打斷:
“干爹您放心,我已經送了熱茶進去了,是陛下最喜歡的明前龍井。”
蔣福律故作生氣的拿著拂塵敲了敲他的頭,然后一臉嫌棄的說了句:
“就你機靈了是不是?還不快去給陛下做些糕點過來?”
小德子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然后說:
“對對對,還是干爹想得周到,陛下早上都沒用什么東西,這會兒鐵定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