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伊景行又夢到了那個場景，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
還有那個凄厲中帶著絕望的女聲。
雖然已經是第無數次夢到，他還是被嚇得瞬間從床上坐起，出了一身冷汗，
四周一片漆黑，他摸索著下了床，摸索到桌子上面的水杯猛喝一口后閉上眼，讓心里的悸動慢慢地平息。
這種慕名的心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漸漸地平靜下來，一點一點地清醒，躺回床上后卻再無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元玖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留意伊景行臥房的動靜。
她站在伊景行的臥房門口，卻遲疑著不敢敲響他的門板。
她知道伊景行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可是再不想看到，事情也終究是需要解決的不是么？
她咬了咬唇，閉了閉眼，正準備硬著頭皮敲響伊景行的房門時，身后突然響起黃姐的聲音：
“少夫人，你找大少爺么？大少爺一大早就回老宅看老夫人去了。”
“回老宅？大少爺不是周末才會回去的么？”
難怪元玖玖驚訝，就連老太太和小媽也覺得驚訝，伊景行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回來老宅。
老太太從旋梯上緩步而下，走到伊景行的身邊坐下，拉住他的手笑盈盈道：
“怎么今天愿意回來看奶奶？”
“我找您有點事。”
“什么事？”
“奶奶，我們回屋說吧。”伊景行帶頭從沙發上站起。
“好，慢點。”
老太太讓伊景行在沙發上坐下后，打量著他問：
“怎么了？看你的精神狀態好像很不好。”
伊景行慢條斯理地將多功能拐杖收好放在旁邊的沙發上，又遲疑了片刻才問道：
“奶奶，我想知道我車禍前都經歷過什么。”
那個糾纏他多年的噩夢一定跟他的過去有關，他可以肯定。
他原本并不想追問的，可最近那個噩夢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再不把這個秘密打開，
他怕自己會活生生地被折磨瘋。
老太太看了他片刻后，幽嘆一聲：
“說真的，我也不清楚，當初你因為蘇憶彤和景笙的事情離家出走，后來是景笙把你找回來的。你如果真那么想知道，就去問景笙吧。”
“奶奶……。”
“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你也已經結婚了，原諒他吧，讓他安安心心地跟憶彤結婚生子，好么？”
伊景行不語，眼底有著不易察覺的怨恨。
朋友妻都不可欺呢，更何況是自己親哥哥的女朋友？
“你一天不原諒他，他就不敢跟憶彤結婚，這又是何苦呢？”
伊景行清淺一笑，語氣中卻難掩嗔怪：“奶奶，當初他從我身邊將憶彤搶走的時候，您是否也這樣苦口婆心地勸過他放手呢？”
“怎么沒有？我嘴巴都說干了，可他們就是彼此喜歡對方啊，奶奶有什么辦法？”
老太太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奶奶，對不起，我錯了。”
老太太含著淚搖頭，他沒有錯，錯的是命運……。
元玖玖回到老宅的時候，家里正準備開飯。
小媽也不知哪來的熱情，親手給她剩了一碗雞湯，笑瞇瞇道：
“玖玖啊，你太瘦了，好好補補身子爭取明年給伊家添一個大胖孫子。”
元玖玖小臉一紅，感激地沖小媽道：“謝謝小媽。”
小媽話峰一轉，三八兮兮地嬌笑道：
“你們結婚也有一個多月了，現在懷上了沒？可別連小媽都瞞著啊。”
元玖玖飛快地掃了伊景行一眼，見他一臉平靜無波的樣子，小臉更加緋紅了。
“還沒呢。”
“噢，那得加點緊了。”
小媽表面上勸著，心里卻暗暗放下心來。
她可不想元玖玖或者蘇憶彤在伊翔飛之前生下伊家的長孫，
“你小媽說得對，趁著年輕，早點生。”老太太含笑道。
在老太太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元玖玖感覺到伊景行握著筷子的手微微地緊了一下。
老太太的話就像一根刺，同時扎在她和伊景行的心田。
食不知味地吞下碗里的食物，二人回到城西別墅。
步入臥房，伊景行一旁脫下身上的薄外套一邊面色平淡地開口道：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
顯然這是他的逐客令，元玖玖卻并未離開：“我們還是談談吧。”
“談什么？”
“就談我倆的事。”
元玖玖看著他，偷偷留意著他臉上的表情：
“我不是存心要騙你的，只是當初那件事情對我的打擊太大，這些年連我自己都不愿再想起。”
“和你的婚姻原來就是一場意外，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女人，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諒我，接受我。其實……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娶一個比我好很多的女人……。”
“所以呢？”伊景行依舊淡淡的。
“找一個清清白白、不是為錢、又愿意照顧你一生的好女孩。至于我欠你的那些錢，我會慢慢還你的。”
伊景行的表情終于有所轉變，變得更沉冷，連同語氣也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元小姐，你以為婚姻是兒戲嗎？可以供你隨便玩弄？”
“當初倉促定下這門婚事時，原本也是把它當兒戲的不是么？不然也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什么意思？”
“如果當初你不那么著急結婚，而是先把對方的身家背景調查清楚，就不至于拖到今天才發現這些真相。”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錯了？”伊景行皺眉。
“你沒錯。”元玖玖黯然一笑，道：
“我知道你為什么那么急著娶我，因為蘇憶彤要回國了，你不想讓他看到你單身，你還愛著她。”
“我沒有。”
伊景行本能地否認，眼底卻適時地閃過一絲心虛。
“愛一個人并沒有錯，每個人都有過去，只是我的過去比較糟糕，我自認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選擇退出。”
“以這么高尚的理由撇開一個廢人，也只有你元玖玖想得出來了。”
伊景行黯然一笑：“好啊，既然你想走，那請便吧。”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別再跟我提離婚的事。”
“我……。”
“就算是做戲，也要陪我把這場戲走完。”
元玖玖怔了怔，望著他摸索著走向浴室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陪他把戲演完？什么時候才是真正的完呢？
演到蘇憶彤和伊景笙訂婚？還是結婚？還是兒女繞膝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