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被告席上垂首坐著的女孩兒臉上略施粉黛,梳著整齊利落的馬尾,著一身甜美又得體的嫩粉色連衣裙,一如既往的甜美漂亮。但細看上去不難察覺到她的臉色蒼白憔悴,眼神也略顯呆滯,臉上找不見多日前在學校張揚跋扈的傲氣。
庭審沒有程翊想象里的精彩,來時以為緊張刺激的唇槍舌戰也沒有發生,雙方律師嘴里你來我往的法律條例冗長枯燥,老人輕細的哭聲與女人哽咽的安慰像是打在棉花里的悶棍,聽得人心頭堵悶。
手機震了一下,程翊拿出來看,唐寧在群里問情況怎么樣了,他低頭回復:達不到過失殺人和故意傷害的量刑標準。張思琪那邊的律師提到了什么主客觀相統一之類的問題,我聽得也云里霧里的,反正大概就是說周婷是病理性死亡,張思琪她們本身沒有主觀故意殺害她的目的,目前來看可能結果不會太好。
唐寧很久才回了一個字:唉。
“哎!倍呉彩且宦曒p嘆,蔣棠棠看著前排痛哭流涕的老人,不忍地移開了臉。
程翊把手機收起來,安慰性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法院審理結果和程翊預估的大差不差。
張思琪因無辜毆打、辱罵他人,對他人造成輕微傷,構成尋釁滋事罪,鑒于張思琪今年還未滿十八歲,最后以對周婷家屬進行民事賠償,以及處一千元罰款作為收尾。
張思琪是被一位衣著光鮮卻眉宇憔悴的中年女人攙扶著從座位上起身的,程翊看著她緩慢離行的背影,總算明白過來那股說不出的別扭是從何而來了。張思琪的身材本在同齡女孩里就屬苗條,現在更甚,修身的連衣裙勾勒出她緊繃的后背與略顯彎曲的脊梁,連同走路時微顫的小腿都瘦得脫形。
程翊心中稍有疑惑,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但很快被周婷親屬席上爆發出的哭聲打斷。
蔣棠棠的眼眶有點紅,程翊問她要不要過去看看,她搖搖頭,起身輕聲說:“走吧!
從法院出來時,晚霞入暮,只剩遠處高樓半掩這一尾拖長的赤光。
“我知道這么說可能不太好!笔Y棠棠輕輕吸了下鼻子,“但是好像,很多時候吧,正義總是站在壞人那一邊。”
程翊長長地出了口氣,也沒能把堵在胸腔里的那股沉悶吐出來,他沒說話,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給時轍撥了過去。
手機里剛響起一聲等待接通的提示音,旁邊的蔣棠棠突然拉了他一下,程翊扭頭,就見她擰著眉頭朝不遠處揚了揚下巴,程翊舉著手機看過去。
張思琪被那個憔悴的中年女人緊緊攙扶著從法院大廳的小門出來,面前有幾步臺階,停在門口的黑車上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把張思琪從臺階上抱下來——整個過程里王思琪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身體也僵硬地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
蔣棠棠很小聲地驚呼道:“她、她這是怎么了?”
程翊也緊緊皺著眉頭,看著那個中年女人拉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扶著張思琪上車,心里陡然一顫,沒由來地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
耳邊的電話接通了,時轍低沉的聲音貼著他的耳道傳進來:“嗯?你們結束了?”
程翊很快將思緒收斂,說:“哦,結束了。我們在法院門口等你?”
時轍那邊停頓了一下,說:“我這里可能還需要一會兒,你們先......”
那邊的話還沒說完,程翊從離去的車尾上收回的視線驀地在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上怔住,他的目光愈深,神色也愈發復雜起來。
好一會兒,才開口問了一句:“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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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特行隊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趙成宇拿著一個U盤急匆匆地走進來:“老大,調到了療養院斜對面咖啡館上個月的監控!
晏向辰迅速坐直了身子,把電腦推到他面前。
咖啡館門口的監控對著盤山道上那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外墻壁上的監控探頭經歷過長時間的風吹日曬,拍攝出的畫面略微有些模糊,大概是地理位置偏僻加上道路難走的緣故,倍速播放的視頻里始終空無一人,直到時間跳到下午一點五十八分,小道的盡頭突然出現一道身影。
“每個月十七號的下午兩點,‘李晚清’看望李小雅的固定時間。”趙成宇沉聲補充道。
畫面里的女人身材高挑,體態纖瘦,由于路程是向上的斜坡,打著微卷的栗色長發披在肩上,她抬手將散落得長發撥到耳后,長及腳腕的裙擺走動時有些礙事,她便輕輕將淺色的長裙提起,慢慢朝山上走。
而她細白的脖頸上,正系著一條與長裙相得益彰的絲帶。
-卷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