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平日里時轍也不會這么晚下班的。
主要是像這種點兩杯奶茶、一塊芒果千層,在不足二十平的小面包店里坐一晚上的顧客也實在并不多見。
那對男女坐在靠窗的座位前,男人穿著一身立整合身的正裝,大概三十出頭,看起來一表人才。他語氣十分熱絡,整個晚上自顧自地侃侃而談,對面臉上掛著淡淡微笑的女人明顯興致不高,只有在被對方提問到時才禮貌地答上兩句話。她中間無數次拿出手機看時間,暗示對方現在已經太晚了,卻幾次三番被男人打斷并且岔開話題。
女人維持了整晚的良好修養,終于在對方一次又一次的打斷下徹底繃不住了,她忍無可忍地起身拎起包,俯視著對面的男人:“不好意思,王先生,我想我們并不合適!
男人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嘴里原本滔滔不絕的話卡了下殼,頓了頓,笑了一下:“李小姐,我們還沒有開始接觸,你怎么知道……”
“為了節省我們彼此之間的時間,我覺得不需要繼續接觸下去了!迸瞬戎吒瑤撞阶叩绞浙y臺前,從包里掏出一張卡遞過去,“您好,結賬!
時轍往吧臺上推過來銀行卡上看了一眼,淡淡道:“沒有pos機!
男人起身跟過來:“還是我來吧……”
女人也沒跟他客氣,拿起卡轉身便朝門口離開。
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掏出錢包問時轍:“多少錢。”
時轍撩起眼皮往電腦上看了一眼:“64!
“這么貴?”男人一聽價格就皺起了眉頭,“你把小票拿給我看一眼……那么一小塊兒蛋糕就36?你們這什么黑店啊,有營業執照嗎?工商部門知道你們這么忽悠顧客嗎?”
時轍有點不耐煩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營業執照在墻上!
“你這什么態度啊!蹦腥松裆粣偟靥统鲆话賶K錢放在桌上,拿手機對著小票拍了張照片,他把手機湊到嘴邊,似乎在發微信,“李小姐,你那份微信轉給我就行。”
男人離開之后,時轍起身過去把桌上的奶茶杯和沒吃幾口的蛋糕收拾起來,簡單打掃了一下店里的衛生。
陳愿今天去外地參加同學的婚禮了,店里只有他一個人,他把今天的賬目總了一下,把數額給陳愿發過去,然后收銀臺的錢箱鎖好,關了店里的燈鎖門離開。
夜里的風有點涼,他攏了攏外套,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一邊掏出手機查看剛剛沒來得及看的消息。
[小羽毛立不住]:[語音消息]
[小羽毛立不住]:太長了我懶得打?你不方便聽的話可以語音轉文字
[小羽毛立不住]:我的普通話還是很標準的哈哈哈
時轍點開他打開這條很長的語音,把手機拿到耳邊。
程翊放輕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慵懶,聲音里裹著一點明顯的笑意:“我小的時候得過腮腺炎,吃了很久的藥一直也不見好,我叔沒轍,也不知道找誰問到了個偏方,說是生吞蝌蚪可以治腮腺炎,還敗火什么的,就抓了幾條偷偷放我保溫杯里了……我真的無語了,唉。”
一聲輕柔的嘆息貼著耳朵傳來。
語音播放結束后,時轍把手機拿到面前,手指不由地在語音條上停頓了片刻,又點開聽了一次。
微信那端半天等不到回復的程翊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隨手扣在胸膛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拿過手機,看到對面時轍發來的語音條,愣了愣,點開放在耳邊。
聽筒緊貼著耳朵,手機里融進細微電流中的聲音清晰地傳進程翊的耳中,時轍的聲音介于男孩與男人之間,摻雜著少年即將褪去青澀后獨特的沙啞與低沉,帶著疑問的尾音微微上挑:“你喝了?”
程翊原本規律的心跳隨著語音結束時聽筒里突兀的提示音猛然漏了一拍,蒙眬的睡意從身體里抽離,他恍惚地盯著屏幕愣了下神,伸手按住語音,愣了一秒,又上滑取消發送,改成打字問他。
[小羽毛立不住]:你下班啦?
對面很快回過來一個單字,還是沒有用標點。
[.]:嗯
[小羽毛立不住]:你怎么回家啊
[.]:【視頻】
程翊點開時轍發送過來的小視頻,昏暗的畫面抖動得有些厲害,拍攝的人應該正在走動。鏡頭里的是一條漆黑的小路,小路兩旁是兩排高大的香樟樹,天氣還沒到深秋,樹冠雖不如盛夏那樣繁茂,但仍是把樹影間的路燈遮得嚴絲合縫。
“好黑啊!背恬窗醋≌Z音發過去一條消息。
對面也很快回過來一條語音。
[.]:[語音消息]
程翊點開這條只有一秒的語音消息。
時轍大概是在步行回家的路上,氣息有些不穩,一聲低低地“嗯”裹在細微的喘息里——客觀的來說,這聲“嗯”沒有帶進任何情緒,但程翊不知道怎么就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可憐巴巴的。
“小朋友一個人走夜路也太不安全了!
程翊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一邊伸手拿過耳機戴上,一邊給他撥去了一個語音電話。
聽筒里的提示音響了幾聲,對面接通了。
網絡信號有些延遲,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對面的問題,程翊這邊剛進入頁面,耳機里就聽到一聲低沉的:“喂?”
程翊的心口莫名地跳動得有些厲害,他輕輕說:“……喂什么啊,又不是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