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涼婧站在原處，身后傳來一陣靴子踏上閣樓木板的聲響。

皇宮中，無論宮人，還是妃嬪，負重再重，走路都是不允許有任何聲響的。穆涼婧此時不用回頭，便知道上樓的人是誰。

既然要和她故弄玄虛，那她也就勉強奉承一下赫連毅可憐的心思好了。穆涼婧這樣想著，眉目間閃過一絲譏諷。

腳步聲愈來愈近，穆涼婧此時約摸著時間恰好轉身，正看見赫連毅臉上露出驚奇的神情。

穆涼婧也作勢驚訝了一下。

“啊！臣妾參見皇上。未見皇上來此，臣妾沒能即時相迎。還望皇上能寬恕臣妾。”

穆涼婧對著赫連毅福了福身子，她的聲音婉轉好聽，在赫連毅的耳中更是格外挑動他的心弦。

“你也是，皇上來怎么不向本宮通報一聲？”

這句話中的指責以為頗濃，便是向赫連毅身后正低眉俯首的妙笙說著。

妙笙很配合地頭低得愈低。

“婢子知錯，請娘娘責罰。”

在宮中便是有人唱紅臉，便必須要有人唱白臉。赫連毅便急忙擺手，語氣急促。

“哎，愛妃莫怪這些下人。是朕叫她不必通傳的。”

赫連毅說完這話，放下手，又略偏頭向著妙笙和殷由說著。

“你們都先下去吧。”

此時閣樓的高臺上只有妙笙和殷由兩個仆人，閣樓又高，護欄又低。妙笙自是不必多說，得了赫連毅的這句話便默默貓腰退了下去；可殷由還猶猶豫豫，像是擔心赫連毅在此處的安全似的。

“皇上”

殷由并不打算自己退下去，只留赫連毅獨自一人在穆涼婧身邊。他正要開口勸著赫連毅，卻被赫連毅粗暴的話打斷。

“好了。朕叫你先下去，你便先下去。難不成你還要違抗朕的圣意了？”

殷由只能急忙應著。

“奴才不敢。皇上恕罪，奴才這就退下。”

看見殷由終于離開，赫連毅的神色之間也終于多出了一絲自得的笑意。

至此，這高臺之上謫仙般美麗的穆涼婧，才能算做他赫連毅一個人的。因為此時只有他，對于穆涼婧的美才是近在咫尺，才算是觸手可及。

穆涼婧扭著柔軟的腰肢再次向赫連毅福了福身，打斷了赫連毅臆想的思緒。

“皇上。”

“愛妃。”

赫連毅歡快地應著，急忙上前將穆涼婧一把涌入懷中。

所謂美人，光是看著便教人心動；現在攬入了自己懷中，赫連毅更覺得美人香氣撲鼻，弄得他心神幾番蕩漾。

然而雖然心神蕩漾，但赫連毅作為一個偽君子卻還是奈何穆涼婧不得。他只能放肆地聞著穆涼婧發間的馨香，眼中幾番暗潮流轉。

“愛妃，方才回宮，風塵仆仆，應是該好生休息，卻在這兒做什么？”

赫連毅的聲音在穆涼婧的耳邊響起，卻令穆涼婧身體輕顫了一下。

她原先就反感赫連毅對自己親密的接觸，經過在河谷和赫連澈在一起的兩天之后，如今是更加厭惡赫連毅對自己的接觸。然而她卻沒有絲毫辦法，只能莫可奈何，假笑相待。

赫連毅年輕時畢竟在戰場上待過這么多年，如今即使年老體衰，縱情聲色犬馬多年，但是他的身子上卻還是保留些習武者應有的警覺。穆涼婧方才那輕微的顫聲，赫連毅雖然感覺得并非十足的敏捷，但還是感覺到了。

赫連毅皺起眉頭。

“愛妃怎么在發顫？”

赫連毅好歹是西岐皇帝，對于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吸引女人的能力都有一股迷之自信。他自然不會以為方才穆涼婧身體的輕顫是因為厭惡自己的接觸而產生的本能反應；或者更確切地說，赫連毅從來沒以為穆涼婧會厭惡自己。

穆涼婧倒也沒有被赫連毅這般的警覺給嚇到，她的身體再次應景地顫了顫。然后她再用她自己清脆好聽的聲音緩緩地陳述著。

“大概是這閣樓上的風太大了吧，皇上可要小心著涼。”

剛入了秋，今天又下了雨，赫連毅卻已經披上了一件銀白的狐皮。對比之下，穆涼婧只著一層單衣，穿著倒是要比赫連毅單薄得多。

赫連毅并未覺得這閣樓之上有多涼，但聽見穆涼婧這話，他便逞著一顆想要英雄救美的愛惜美人之心，將自己身上披著的狐皮脫了下來。

才脫下來還沒給穆涼婧披上，赫連毅便感覺到一股蕭瑟刺骨的冷風。倒是真涼啊。赫連毅這樣想著，可此時把狐皮重新披回到自己身上，又顯得自己太沒有身為皇上的豪邁氣概了。

赫連毅心中打退堂鼓的想法只能作罷，他還是將自己的白狐皮披在了一身單薄的穆涼婧身上。

“愛妃且將這狐皮披上，若是愛妃真的著涼，可是會心疼死朕了。”

穆涼婧倒是沒想到赫連毅竟會有如此舍此為人的行為，不過既然狐皮已經在她的身上，那她也沒推辭，用手裹著緊了緊。

“臣妾多謝皇上厚愛。”

赫連毅站在原處。他這時才曉得站在高臺之上，雖然是遺世而獨立的美，但此時也是涼意瘆人的寒冷。脫下狐皮的赫連毅穿著比之前的穆涼婧還要單薄些，在蕭瑟的秋風下，他冷得想打哆嗦。

當然在穆涼婧這樣的美人面前，赫連毅還想保持住自己那些所剩無幾的風度。他自然忍住沒有打哆嗦，而是忍住寒意反而對著穆涼婧輕笑著。

“哈，愛妃在看什么，這里這么大的風怎么也不知去內殿里休息休息？”

這是赫連毅第二次問這個問題，穆涼婧方才看見赫連毅臉上被風冷到時咬牙的神情，也自然就曉得赫連毅再次問這個問題的言外之意。

第一次時是真心而又刻意地關心穆涼婧，第二次則是委婉而又含蓄地表達自己想要下去地意愿。

穆涼婧這時卻裝作沒有聽懂赫連毅的話似的，雖是皺著眉但語氣卻是清朗明快地回答著赫連毅。

“皇上，這閣樓上雖然風大，但臣妾以為，這里見到的風景，也是獨好的呀。”

穆涼婧話語中難得的俏皮與活潑，但是令赫連毅精神一震，他便點著頭。

“愛妃說這里風景好，這里風景便好。朕來陪著愛妃，一同來賞這美景如何？”

穆涼婧自然是裝做無比高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