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的注意力如穆涼婧所愿，很快被她最后說的那一句話，吸引了過去。方瑜嘴上小聲重復著“護國寺”三個字，眼中不時閃過幾分狐疑。
“嗯。妹妹希望，太皇太后的病，能趕快好起來。”
方瑜這才點頭，臉上是得益的笑容。
“如此也好。婧兒妹妹，你倒真是有心。”
穆涼婧也笑著點著頭。明日的護國寺之行，她尚且不知陸無雙究竟目的為何，她卻已經成了被動的那一方，事到如今，自己手中沒有半分主導權。
倘若這次護國寺之行果真是個陷阱，那陸無雙，究竟是打算如何迫害她？
妙笙扶著穆涼婧回到蘭芷宮的時候，天色倒還尚早。
穆涼婧經過今日這些在長寧宮遇到的事情，光是猜測陸無雙的真實意圖便已讓她感到心力交瘁，疲憊不堪。
穆涼婧懶懶地坐在貴妃榻上，妙言在一旁替她不輕不重地捶著腿。
妙笙端了碗茶色的藥水，小心遞到穆涼婧身前。
“這是什么？”
穆涼婧瞥了眼眼前的茶盞，淡淡地問著捧著茶盞的妙笙。
妙笙低著頭回答道。
“娘娘，這是太醫開的追風活絡散。”
追風活絡散？穆涼婧疑惑地看著妙笙。
“今天早些時候，娘娘不是突然膝蓋疼嗎？后來到了章華宮，娘娘遣了抬步輦的人回蘭芷宮，奴婢順帶著讓人傳話，請太醫開了副治膝蓋疼的方子，就是這追風活絡散。”
穆涼婧接過藥，沒有猶豫地一口氣喝了下去。
這倒是把妙笙驚了一跳。以前在穆府時，穆涼婧是最煩吃藥的，每次給穆涼婧喂藥，穆府都會雞飛狗跳好一會兒；妙笙本來以為今天也得費一大番功夫的呢，可沒想自己才解釋完，穆涼婧便接過藥，痛快地喝了下去。
“娘娘”
妙笙遲疑地看著穆涼婧。
一碗藥喝下去，穆涼婧只覺得口中的苦澀味道蔓延到了自己的心脾里。但她并未表現出來，將已經空了的藥碗重新遞回到妙笙手上，再接過妙笙遞給她的絲帕，輕輕擦嘴。
“娘娘，這藥不苦么？”
妙笙見穆涼婧這副痛快的模樣，猶豫著還有沒有必要，將后面為防藥湯太過苦澀而準備的果餞呈上來。
穆涼婧淡淡掃了眼妙笙，搖搖頭。將絲帕放在妙笙捧著的案上。
“你先下去準備行頭吧。免得明日出發時慌亂。”
妙笙得了命令，便也沒再糾結穆涼婧是否還需要糖果蜜餞的事。
“諾。”
妙笙低著頭，慢慢地退了出去。
穆涼婧闔上雙目，又重新躺在貴妃榻上。
妙笙方才的遲疑和驚訝，她如何不曾瞧見？她不需要事事向妙笙解釋，她只需要讓妙笙知道，以前那個嬌氣的穆涼婧，真的已經無影無蹤了。
更何況，吃藥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她自己再討厭吃藥，為了復仇，她必須拔除身上這個隱疾。因為這個隱疾，說不定會在關鍵的哪一天，忽然發病！
穆涼婧察覺到自己腿上的敲擊慢慢停了下來，她將眼睛輕輕睜開一條縫，看見跪坐在自己腿邊，卻怔然出神的妙言。
“怎么了？”
妙言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聽得穆涼婧忽然出聲竟被嚇了一跳，渾身抖了一下。便急忙跪著磕頭。
穆涼婧啞然失笑，坐起來彎腰扶正妙言的身子。
妙言低下頭。
“娘娘。”
“妙言，你怎么一副渾渾噩噩，心不在焉的樣子？”
穆涼婧皺眉，輕聲問著。
妙言聽出穆涼婧聲音里的些許不悅，便急忙端正跪著，頭磕到了穆涼婧的腳邊。
“娘娘恕罪。”
穆涼婧聽了妙言這句話，嘖了一聲，急忙又把妙言扶起來。
“你是喜歡磕頭嗎？既然今天早晨已經說要做本宮的人，本宮的人有時候就代表了本宮。但是你記好，本宮是不喜歡對著別人磕頭的。”
“是。”
妙言只好直著身子跪好。
妙言又吞了吞口水，緊張地看著穆涼婧。
穆涼婧苦笑，無奈地開口，語氣略微嚴厲。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成何體統？！”
妙言這才像得了極大的鼓勵似的，猶猶豫豫地張嘴說著。
“娘娘，今天你去了長寧宮，好巧不巧，便有一位宮人來找婢子”
“什么宮人？”
穆涼婧下意識地反問。
“她是冬華。”
妙言頭低得愈來愈下去，聲音也愈來愈小。但穆涼婧卻聽得很清楚。
——冬華！
聽到“冬華”這兩個字，穆涼婧心中下意識警鈴大作：冬華？不是赤月埋在西岐皇宮中的眾多探子之一嗎？赤月叫冬華來找妙言做什么？
穆涼婧雖然心里疑惑萬分，但臉上卻波瀾不驚，甚至愈來愈冷清，叫妙言看不出端倪。
“她是王昭儀宮里的人。”
妙言看著穆涼婧冰冷的臉色，但有托在身，還是不得不繼續吐出了這幾個字。
“王昭儀？莫非是王伊綿宮里的？”
穆涼婧故意這樣不確定的說著，好讓妙言以為自己不認識那冬華。
“嗯。就是那位王昭儀。”
妙言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你方才吞吞吐吐做什么？本宮還以為你是受了什么委屈”
穆涼婧裝作無意地岔開話題。
妙言的臉色變得有些糾結，小聲回著穆涼婧的話。
“娘娘不知，那冬華，只說想要進這蘭芷宮，希望婢子能幫幫忙。”
穆涼婧風頭正盛，想要進這蘭芷宮的宮人也不在少數。今天那冬華極力請求妙言，妙言也不知如何拒絕。
“你可是收了她什么好處？”
穆涼婧沉聲問。
妙言猛搖頭，急忙辯解著。
“婢子沒有收什么好處。只是只是冬華與婢子在儲秀宮時，是相處的極好的，后來她先被王昭儀選了去”
穆涼婧聽著妙言懇切的眼神，倒也不像是假話。
赤月，你究竟走的是怎么的一步棋？先是瞞著我李銀兒的病情，令我差點錯過救李銀兒的時機；又早已在妙言身邊埋下冬華這顆棋子，想借助妙言讓冬華進蘭芷宮
你究竟想讓我怎么走這步棋？那么，我在你的這一盤棋局里，又是什么作用的棋子？
穆涼婧眸子沉得更深，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