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澈站在這兒做什么呢？想著誰？在此之前，赫連澈又在這深宮里的哪個地方？

她緩緩抬起頭，正對著自己，不遠處的宮殿她之前來過許多次，事實已經給了她答案――蘭芷宮。

一道閃電在天穹間劈過，蘭芷宮前的廣場一瞬間亮如白晝。方瑜被嚇得略微失神，卻在腳下發現了一方白色的絲帕。

她彎腰拾起來，一方沒有任何繡飾的帕子，一角卻端正地繡著“婧”。

方瑜的神色變得冷冽，拿這帕子的手也在漸漸的握緊。

奸夫淫婦！原來，果真是奸夫淫婦！

留昔從遠處提著燈急匆匆跑過來，語氣焦急：“娘娘，奴婢找了三遍，沒找到簪子。”

方瑜直接倒在了留昔身上，留昔急忙扶住她，這才看到方瑜的嘴唇已經慘白，面色也并不太好。

“娘娘，你怎么了？”留昔關切地問，想到這里就是蘭芷宮，便要把方瑜扶進蘭芷宮。

方瑜抓緊留昔的手，眼神冰冷，急忙吐出幾個字：“回，回章華宮。”

留昔嚇得急忙扶著方瑜往章華宮趕去，沒有注意自家娘娘手中一直緊握的那方帕子。

方瑜躺在塌上，漠然無聲。太醫捋著胡須思考了一陣，便收了藥箱，站起來。

“太醫，我家娘娘怎么了？”留昔和留香圍上這位太醫，關切地問。

“方婕妤只是傷了風，引起了舊疾。再加上這幾天似乎思慮過多，身心疲弊，造成氣血虧損。不過并不礙事，微臣給娘娘配幾副調理氣血，助思安眠的方子，娘娘安心服下，再修養一段時日，便可大好。”太醫恭敬地說著。因為他是領了宸妃娘娘的旨，被選來給方婕妤看病的。若是看得好，宸妃娘娘許諾，有重賞。

太醫院里誰不知道，宸妃雖還未侍寢，但憑著絕世的美貌就已經成了皇帝最寵愛的妃子？

早就聽說宸妃與方婕妤交好，如今方婕妤患病，就算不為賞賜，只為了討好宸妃。太醫院的太醫們也一個個擠破腦袋的，都想來給方婕妤看病。

然而方瑜的貼身侍女留香卻覺得奇怪，自從那日清晨自家娘娘又病倒之后，娘娘便不再言語。況且說太醫來了又去已有七八日，可娘娘的病就是不見好。

留香送這位太醫去章華宮前殿領賞。宸妃正在前殿，按事先允諾的，將要賞賜這位太醫。

留昔留下來伺候方瑜，留香不知道方瑜為什么不見好，留昔卻知道。

“娘娘，喝一些藥吧。”留昔跪在床榻前，給方瑜喂藥。

方瑜睜開眸子，眼睛里冷冽的光讓留昔下意識偏頭。方瑜卻是無論如何不肯喝藥。

留昔知道，自家娘娘，只是不喝宸妃叫人煮的藥。只是這幾日一直是宸妃在關心自家娘娘的病癥，又遣了許多太醫到章華宮問診。娘娘的病才沒有起色。

她勸娘娘也不聽，她便瞞著留香，晚上偷偷重新給娘娘照著不是宸妃叫來的太醫開的方子給她熬夜，娘娘才痛快喝下去。

其實留昔也有些不明白，明明剛進宮時，自家娘娘寧愿自己挨打也要為宸妃辯護喊冤；如今竟如此討厭宸妃，連她叫來的太醫開的藥，也不愿意喝了。

這幾日，宸妃常來章華宮看娘娘。當著宸妃的面，娘娘也是如當初那般和善溫和的，可等宸妃一走，娘娘便吩咐自己將宸妃送的那些藥材，首飾全部扔掉。

留昔當然不敢扔掉。不是不服從娘娘的命令，只是宸妃的權利比自家娘娘大得多，扔掉若讓有心人看到，自家娘娘就慘了。她把宸妃送的東西裝在一個大箱子里。這樣穩妥，既滿足了娘娘的吩咐，宸妃也不會知道。

留香送著宸妃回到蘭芷宮，留昔才喂娘娘喝過自己熬的藥。方瑜喝過藥慢慢睡著，留昔便起身離開寢殿，坐在章華宮門前的臺階上。

留昔看著星星，皇宮的天不過方井大，星星倒是很多。看著天，她又想起自家娘娘時常皺著的眉頭。

娘娘心里有氣。她想。

蘭芷宮里。

穆涼婧坐在大殿上，輕聲問著身邊的留香：“你們娘娘，是不吃藥嗎？今日那位太醫，是五天就看過你們娘娘的。五天前他開了一味阿膠，按理說，你們娘娘今日應當臉色好很多才對，怎么沒變化，還是慘白的？”

“莫非是要太苦了，吃不下去？”穆涼婧今日之所以叫留香送自己回宮，就是想詢問方瑜病情不見好轉的原因。

這些問題她也問過方瑜，方瑜在床榻上笑著說：“我也不知道，怎么病情就反反復復的。”

穆涼婧也問過章華宮里近身伺候方瑜的另一位侍女留昔，留昔低著頭說：“回宸妃娘娘的話，奴婢也不知道。”

怎么會不知道？！今日她問過太醫了，這明顯就是方瑜不吃藥！

“倘若你也說不知道，那你不用想回章華宮里了。”穆涼婧問了逼出實話，不得已威脅留香。

方瑜是自穆涼婧進宮以來，唯一不問緣由，對自己好的宮嬪。穆涼婧把方瑜真心當做姐妹，她并不希望自己宮中的姐妹無故被病痛反復折磨。

留香聽了穆涼婧的話，急忙跪下來，腦子卻在飛速運轉著。原因原因可她又不是太醫，怎么知道自家娘娘病情反反復復，卻不見好轉的原因？

“宸妃娘娘恕罪，奴婢實在不知。”留香的年齡比留昔稍年長些，也更穩妥些，對于主子不知道的事情她不敢妄加揣測；就算知道原因，她也不能悖逆方婕妤的意思，告訴穆涼婧。

“好。”穆涼婧看著把頭磕在地上的留香，心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有一直重復著“好，好，好。”

“我這里有一些蜜餞，”穆涼婧無奈道，“妙笙，把皇上賞的蜜餞拿來。”

她看著留香，嘆了一口氣：“你起來吧。本宮姑且認為，你們娘娘是怕苦，我把蜜餞給你，吃藥的時候，記得含著，藥就沒那么苦了。”

留香抬眼看著穆涼婧，這宸妃娘娘，倒是個十足為婕妤打算的好人。人美心善，只希望婕妤能快些好起來，“多謝宸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