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只是個小宮女,卻因為自家娘娘卻要被這么多人譏笑,她心里不禁有點責怪妙笙。妙笙怎么不來,只管吩咐她來做這苦差事!
方瑜在一旁坐著,眉頭緊皺,張嘴想要為妙言說點什么。但想到那日宗人府時穆涼婧和赫連澈的親密相擁,她的眼中閃過嫉妒和狠戾,重新把嘴閉得緊緊的。
皇后等人又取笑了好長時間,才準許臉色由漲紅變得降紫的妙言退下。
妙言總算從未央宮里退出來,只覺得天地間的氣都順了好多,正打算悠閑地逛回蘭芷宮。忽然想起自己在這兒已經耽擱了許久,只得急忙趕回。
蘭芷宮內。
妙笙為穆涼婧梳了一式靈蛇髻,顯得穆涼婧臉部小巧玲瓏,氣質輕巧但又華貴。
梳好妝容,妙笙扶住穆涼婧的手,便向太皇太后的長寧宮走去。
穆涼婧身為宸妃,品階是后宮六妃之首,按理有自己宮中的步輦。可這時畢竟是她自己耽誤了問安,為了不引起宮中人的口舌,穆涼婧還是選擇了步行。
太皇太后是個老態龍鐘,眉慈目善的老夫人。但能在這后宮之中,熬過三朝皇帝,太皇太后絕不會是外表看起來那樣人畜無害。
“臣妾給太皇太后請安。恭祝太皇太后洪福齊天,壽比南山。”穆涼婧站在長寧宮的大殿上,福了福身子,但語氣中也沒有刻意討好,倒顯得不卑不亢。
就像穆涼婧猜測的這樣,太皇太后李銀兒也算是曾經風華絕代,冠寵后宮的女子;可如今卻已老得不成樣子:滿頭銀發,歲月痕跡無情地堆砌在她的臉部。
朝為紅顏暮為枯骨。穆涼婧在心底哭嘆一聲。
眼睛是就挽住中年女人有限的青春的唯一辦法。而太皇太后的的眼神里仿佛有光,一雙眼定定地看著穆涼婧,眼睛里發出柔和,專注,審問的光。
穆涼婧下意識低下頭,她還太弱小了,弱小到無法通過長者滿含意味的審視。
“免禮。你起來吧。”太皇太后終于說出這句話。語氣威嚴,但聽不出喜怒。
穆涼婧站直身體,定定看著大殿上端坐著的太皇太后。
“你就是穆家的嫡女?”太皇太后毫不客氣,皺眉問道,“孤之前聽聞穆家已是被滿門抄斬。那為何就你活了下來?”
太皇太后的話并不客氣,穆涼婧深吸口氣,微笑回答:“這是因為皇上仁德,方才留得涼婧一條小命,臣妾不勝感激。”
太皇太后起身離了坐氈,慢慢走到穆涼婧的身邊,輕輕開口,卻是吐字萬鈞:“宸妃,茍且偷生,步入皇宮,莫不是想報仇吧?”
穆涼婧跪了下來,聲聲凄切:“太皇太后明鑒,臣妾怎敢存了這種心思。臣妾既然進了皇宮,就是皇家的女人,從前的恩怨屈辱,與宸妃再無任何瓜葛了。”
太皇太后將穆涼婧扶起來,嘴邊是苦笑:“孤老了,有些事情看得見有些事情看不見,一般的夫人活到孤這個歲數都知道,有些事情,孤看得見。不過懶得說罷了。”
穆涼婧點頭:“臣妾惶恐。”
太皇太后繼續輕輕說著:“倘若孤是你,只會在族人都死的那一霎那便揮劍自盡。當今皇帝真是糊涂了,竟招你進宮。
不管你進宮只是想求得自身安穩,還是怎樣,孤老了自然都管不著。但是孤提醒你一句:整個穆家都壓在你的肩膀上,你一個嫡女,就算你相貌再如何出眾,你一個人也是擔不起的。誰在和你一起分擔,嗯?”
誰在和自己一起分擔這份仇恨?赫連澈?赤月?穆涼婧垂下了眸子。
“臣妾自知沒有資質做這個宸妃娘娘,太皇太后若是真不放心臣妾,完全可以廢了臣妾。生殺大權,是在太皇太后手里,臣妾是否有異心,太皇太后大可將臣妾的心剖出來一看便知。”穆涼婧低著頭,這太皇太后果然是在后宮里活了這么多年,已經變成一個“人精”。既然她揣測到自己的意圖,那穆涼婧只有將計就計,以退為進來求得生機。
太皇太后卻停在原處,像是愣住了似的:“生殺”
半晌,太皇太后忽然爆發出大笑:“哈哈哈”
“生殺大權,孤在這西岐后宮六十多年,見得還少嗎?”
穆涼婧頭低得更低,不敢再說話。她有些琢磨不清楚面前的這位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的語氣漸漸平靜了下來,看著低頭不語的穆涼婧,緩緩開口:“孤雖然老了,但是想要你宸妃的命,還是如同捏死一只螞蚱一樣容易。可是孤忽然不想管這檔子事了。”
太皇太后輕笑一聲,拉著穆涼婧寬大的衣袖便走向殿前的案桌處。
案桌上有一本佛經,還有一只斟滿酒的酒杯。
穆涼婧神色一緊,疑惑地看向身邊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已經重新坐上了自己的氈團,將酒杯向穆涼婧的方向移了些許。
“之前你那蘭芷宮的小宮女到孤這兒請罪。孤見她也算聰明伶俐,心中明暢,便沒把這杯酒交給她宸妃,你方才不是說對孤說,愿意以死明心志的嗎?”
太后太厚看著穆涼婧略顯緊張的面容,心里也是在輕笑著:說什么不畏生死,在真正的生死面前,她倒還不信穆涼婧還能繼續維持她那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姿態?!
“孤現在個你這個機會。喏。”太皇太后的聲音冰涼,不帶絲毫溫度。
穆涼婧藏在衣袖中的手用力掐著自己的手心。疼這是真的,在后宮這些人眼中,平白無故地殺死一個人真的竟如此輕松!可她還不想死,穆家滅門之恨她還尚未
可是穆涼婧沒有選擇,這是個最大籌碼的賭局,籌碼便是她自己的生命。
“好。既然太皇太后無論如何不肯相信臣妾,那臣妾謝太皇太后給臣妾的這個機會。”
穆涼婧顫抖著伸出手,端起那杯酒杯,送到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