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說話間，司亦塵趕到床邊，他也跟著在床前跪了下來。

他看著躺在床上已經病入膏肓的老者，眼里有濃濃的哀傷。

管家喊了好一陣，張老太爺才睜開眼睛，他的瞳孔幾乎渙散，好一會兒才落在司亦塵身上，他伸出干癟的手，司亦塵一下子將其抓住，然后便聽到張老太爺斷斷續續的道:“是，是亦塵，回來了嗎？”

“是，是我。”司亦塵的聲音都在顫抖，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道:“外祖父，亦塵回來了。”

“亦塵，是外祖父對不起你，當初如果不是外祖父把你娘送進宮里，她也不會死的那么早。”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張老太爺說話突然變得清楚起來。

“不，是亦塵不孝。沒有時常回來看外祖父。”現在的司亦塵，渾身上下透露著憂傷的氣息，與平日里的他，截然不同。

都說身在皇家，親情淡薄。可鳳輕璃現在卻從司亦塵身上，看到了這難能可貴的感情。

她和司君臨都停在門口的位置沒有繼續走近，或許是想把這不多的時間留給司亦塵兩爺孫。

直到，司亦塵叫出了鳳輕璃的名字。“輕璃，你過來。”

聽司亦塵叫到自己。鳳輕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走過去。她走到床邊，在司亦塵旁邊的位置跪蹲下來。

剛才聽張老爺子說話，鳳輕璃就知道他時日不多了。現在近距離看到他，鳳輕璃更是在心里給他判了死刑。

她學著司亦塵一樣，甜甜的叫了一聲:“外祖父。”

司亦塵適時的道:“亦塵知道，外祖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亦塵成家，今天，亦塵就將共度一生的女子帶來了。”

鳳輕璃雖然心里早有準備，這只是在作戲，可是當司亦塵說出“共度一生的女子”幾個字時，她的心里還是有些抵觸。

當然了，她并沒有表現出來。畢竟，作戲就要做全套，這她還是懂的。

張老太爺用渾濁的眼睛看了鳳輕璃幾眼，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他連聲道:“好，這姑娘生的真好。和亦塵很般配。”

鳳輕璃僵硬的賠笑著，沒有說話。

終于，張老太爺發話道:“姑娘，我有幾句話想跟亦塵單獨說說，請你回避一下。”

這里的氣氛實在太壓抑，鳳輕璃早就巴不得離開，她連連點頭，又看了司亦塵一眼，才站起來轉過身去。

司君臨先前所在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鳳輕璃走出房間，并且將門帶上。

她在院子里掃了一圈，最終在臺階下看到了司君臨。

他抬著頭，目不轉睛的望著天上的月亮，似乎在發呆。

無風不在他身邊，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鳳輕璃步下臺階，走到司君臨身后。她還沒有開口，司君臨情緒不明的話語就傳進了她的耳朵里。“你何時成了六皇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本王怎么不知道？”

“共度一生”四個字，被司君臨加重了語氣。鳳輕璃聽著只覺得莫名其妙。

她很想告訴司君臨這不過是她和司亦塵之間演的一出戲。可是這里畢竟是張府，她這個時候說出來未免有些不好。所以她猶豫了一下子，還是把即將出口的解釋咽了回去。

她轉而岔開話題道:“不說我了，你怎么會和蕭淺淺一起來豐都？”

“你能和六皇兄一起來豐都，本王便來不得？”司君臨開口，話里滿是諷刺之意。

司君臨的話夾槍帶棍的，鳳輕璃怎么聽怎么不舒服，可是礙于這里是張府，張老太爺又在彌留之際，所以她勉強壓下心底的怒氣，壓低聲音道:“當初是你讓我陪你演戲，現在你卻主動和蕭淺淺在一起，是不是意味著，你也喜歡上了她，而我們的交易可以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你就這么不想和本王扯上關系？”司君臨定定的看著他，他的眼里隱藏著鳳輕璃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末了，他冷笑一聲，加了一句道:“還是說，本王妨礙到你和六皇兄在一起了？”

見司君臨越說越過火，鳳輕璃皺緊眉頭，忍住怒火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說罷，她便甩手而去。

躺在床上，鳳輕璃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一閉上眼睛，司君臨咄咄逼人的樣子就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向來就知道司君臨脾氣差，可是這也不能成為他胡亂沖自己發火的理由。

嘴里說著不喜歡她，那她和誰在一起，又和他有什么關系？

不喜歡女人接近？那蕭淺淺一靠上來卻沒有推開，他又有什么資格沖她發火？

鳳輕璃越想越氣，過了許久也沒有睡著。

等她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外面又響起了雜亂的聲音。

她不耐的皺了皺眉頭，可又實在太困，倒也沒有醒來，就那樣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她穿戴整齊，踏出了自己的房間。

張府上下已經掛起了白色的綢布，下人們來去匆匆，忙東忙西。

鳳輕璃是在靈堂里找到的司亦塵。他換下了一身華服，身著白色麻衣，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想來是一夜沒有睡。

鳳輕璃見慣了死亡，心底并沒有多大的觸動，她走到司亦塵面前，輕聲安慰道:“六王爺，逝者已逝請節哀。”

司亦塵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道:“輕璃放心，本王沒事。”

鳳輕璃很想再說些什么，可是看到司亦塵憔悴的面容，她覺得再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鳳輕璃正準備離開，身后有輪椅滾動的聲音傳來，她身體略僵，回過頭去看，就見司君臨被推著來到靈堂里。

鳳輕璃故意低下頭不去看他，快步離開。

鳳輕璃走出張府，漫無目的在街道上游晃。她來豐都的目的是為了配合司亦塵演一出戲，現在張老太爺已死，她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她暗暗決定，還是找個機會向司亦塵辭行！

鳳輕璃是第一次來豐都，對這里不熟，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四周的景色是完全的陌生。

她無奈一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迷路。

她正準備找個人問路，無意間，在人群里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蕭淺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