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便猛地捂緊了唇，壓抑住想要破口而出的尖叫與聲嘶力竭。
她眼里的淚開始大顆大顆掉落，如斷了線的珠子。
泣不成聲，卻又還是忍不住斷斷續續道：“如果……楓兒還活著的話……”
那她的楓兒會不會也像這個孩子一樣？
甚至比這個孩子還要乖巧懂事，知道心疼娘親，會哄娘親開心，會聲音稚嫩的一聲聲喚她，娘親。
等大些了，她還可以送他去私塾，或者請最好的先生回府傳授學業。
她的楓兒那般聰明，即便那時候還不會說話，但看見她，也會試著用口型一聲聲喚她娘親，望向她的目光里全是依戀。
他那么聰明，如果能像個正常孩子一樣成長的話。
那他一定會是同齡人里最聰明也最乖巧的那個孩子。
一定會是先生最喜歡的學生。
等再大了些，這孩子不管是長得像她還是像上官墨，都肯定會是無數女子傾心的對象，誰家的姑娘見了，估計都要臉紅。
到時候，她這個做娘親，還能為他認真挑選一門合適的親事，看他成親，娶妻生子，而她也可以做祖母，享受那份天倫之樂。
……
她曾經憧憬中所有最美好的一切，她可以沒有丈夫，可以失去一切，但她只要還有她的孩子，她就還是鮮活的。
她的人生就還是有希望和目標的。
不像現如今，只剩下無法實現的仇恨。
她想殺了上官墨。
可真有機會的那一刻，到底還是沒能下手……
“夫人，別傷心了。小少爺如果還活著，瞧見您這樣，他也不會開心的。畢竟，小公子那么喜歡您。”玉蘭就是忍不住心疼湊上前。
沈琉璃當即抱住玉蘭，兩主仆相擁到一起大哭了一場。
這場發泄，沈琉璃哭完后頗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就好像身上一直壓著的沉重包袱忽然變輕了。
她讓玉蘭將云凈找了過來，捧著被小團子用布裹起來的一堆杏子，朝小團子開心笑了笑，認真道：“謝謝凈兒，我很喜歡。”
“如果凈兒愿意的話，那以后，本夫人就做你干娘，好嗎？”沈琉璃隱隱期待的問。
她確實是很喜歡這孩子。
見到這孩子，就仿若是見到了楓兒一般。
忍不住就想心疼。
沈琉璃不想再壓抑自己，她的孩子他不會忘了，楓兒的仇她也不會放棄。
但此刻，她還是想對這個孩子好一些。
卻不知道，實則冥冥之中，注定了她就應該要對云凈好。
注定了，她瞧見云凈的第一眼，就會控制不住的喜歡上這個孩子。
血緣親情，很多時候不光只是一句話的事兒。
到底是不一樣的……
只是此時，沈琉璃還沒發覺到這點。
畢竟，眼前的孩子與楓兒差別太大了，既不像上官墨，也不像她。
她自然而然，便想不到。
直到回宮后，她又見到了某道身影。
才恍然驚覺，隱隱之中，感覺眼熟，卻也沒有第一時間發覺。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沈琉璃成了云凈的干娘，當這件事被方丈和太后之后，兩人都是一臉毫不意外的表情。
似乎早就料到，沈琉璃到最后會忍不住將云凈認下。
這一大一小，一個沒了孩子，一個沒了娘親，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相處仿若母子。
沈琉璃現如今在寺中，除了每日為太后準備素齋，清晨陪著一起聆聽佛音念誦之外，剩下的幾乎所有時間，她都用來陪云凈了。
玉蘭是許久沒有見過這么積極有活力的沈琉璃了。
云凈年紀小小，沒出過寺，也沒下過山，沈琉璃便帶著他下山，為他買各種糕點零嘴，紅艷艷的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山楂外面再裹上一層糖衣，一口咬下，糖衣又脆又甜，山楂酸甜多汁。
這美妙的滋味在口中碰撞發酵，云凈高興的一雙眼都笑彎成了月牙。
沈琉璃便想起，以前，楓兒也是格外喜歡糖葫蘆的。
每次吃糖葫蘆，那雙眼都會笑彎成月牙，高興到牙不見眼。真有意思。
這么一看，她就越發恍惚覺得，云凈與楓兒是真的很像。
“娘親，吃。”正發呆著，云凈又將糖葫蘆湊到了沈琉璃跟前。
沈琉璃于是笑了，笑著笑著，眼底的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以前的楓兒雖然不會說話，那軟乎乎的小手也跟著就握不住糖葫蘆，卻還是會努力推拒著，示意沈琉璃也吃。
因為糖葫蘆真的很好吃。
沈琉璃就著小團子的手咬了一顆，低頭時，云凈軟乎乎的小手便朝她眼角擦了過來，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他有些悶悶的，“娘親又哭了。”
似乎，沈琉璃經常哭。
是因為不喜歡他嗎？
還是因為跟他在一起，其實很不開心？
云凈忍不住失落起來，沈琉璃恍惚間，似乎明白過來他只怕是誤會了什么，當下捧住了他的小臉強調，“娘親這是太高興了，高興得想哭，不是不喜歡你。娘親很喜歡凈兒。”
那雙暗淡下去的雙眼才再次明亮起來。
亮晶晶抬頭望著她，帶著小心翼翼與期待，“真的嗎娘親？”
沈琉璃便是用力點頭，紅著眼笑道：“當然是真的。娘親很喜歡凈兒。”
這個小小的，算是不愉快的插曲這才過去。
沈琉璃帶著云凈回寺途中，想起后山那的肥美魚兒，一連吃了好些天的素，又忍不住的嘴饞起來。
甚至想烤給小團子吃。
只是考慮到小團子現如今的出家人身份，又有些猶豫。
雖然小團子和寺里的其他僧人不同，是代發修行，從某種程度來說，還不算出家，方丈念他年紀小不知事，打算等他長大了，問明他意愿再決定是否剃度。
沈琉璃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偷偷帶著云凈去吃魚好不好。
不過當她看見云凈在吃到魚時，小臉上那一臉的滿足，她又瞬間什么顧慮都沒有了。
“好好吃！凈兒從來都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云凈一雙眼都亮晶晶的。
而在沈琉璃看來，這樣的眼神，比任何東西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