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晚的他又如何會如此溫順地聽從自己所有的意見呢？

江青菡好奇地看向段景昊，這才發現今日的他當真是與尋常的他有太大的不同。

現在他的這般模樣，倒更像是一直病懨懨的老虎，雖有其形，卻并無其性。

何曾見過如此垂頭喪氣的段景昊？作為韓月國的太子殿下，他生來就是尊貴的，更是應當受到萬人敬仰的，這般的他，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感到吃驚與疑惑。

江青菡正打算出去，見到這般模樣的段景昊，倒是也不忍心就這么離去了。

她在段景昊的床邊緩緩坐了下來，看著他那張染上疲憊與倦容的臉，開口詢問道，“我見你臉色有異，可是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擔心聲音若是稍微大了一點就會吵到段景昊般，細心輕柔。

段景昊沒有說話，江青菡也不再繼續追問，就那么默默地陪著他，一言不語。

她能感受到他的悲傷，像是經過暴風雨洗禮后的樹木，破敗而又頹氣，一夜之間，失去了對世界的憧憬與向往。

段景昊看著地面兩團重疊于一起的影子，久久視線都未曾移開，神色都是從未有過一絲的改變或是動容。

良久后，終于開口，“你有沒有后悔過？”

后悔？江青菡一臉疑惑地看著段景昊，不明所以，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后悔是什么意思？這人是在說他自己身上的傷嗎？可是，就算是這傷，最多也不過一個愧疚，何來后悔之說？

江青菡沉默了，因為不知道段景昊所言究竟是何，她也同他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該如何回答。

新點的蠟燭由于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地消殞于空氣之中，江青菡視線掃到桌上方才端來的湯藥，心下有些懊惱，剛才看見段景昊傷口流血就只顧著給他止血了，倒是忘了他今晚還未喝藥。

可時間過去如此許久，怕是那藥，也涼了個透徹。

她緩緩站起身來，掃了一眼依舊無神的段景昊，輕聲開口，“藥涼了，我去替你重新熱一遍，你受了傷，要喝藥才能好得更快些。”

抬步就要走，卻被一雙大手拉住了手腕，江青菡回過頭來，看向拉住她手臂的段景昊。

此時的他，不再低著垂氣的腦袋，眼睛直直地看著江青菡，那里面，蘊含了說不清的痛苦與壓抑，復雜而又煎熬，他就那么看著她，薄唇輕啟，再次問道，“不后悔嗎？”

隨著那一句“不后悔嗎？”落地，江青菡的心里像是被鐘聲的余聲狠狠撞了一下般，竟有些莫名的疼痛感，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竟生出想要擁他入懷的心思。

江青菡甩了甩腦袋，丟掉心里那些詭異的想法，再次思索起段景昊的問題。

不后悔嗎？

若是同他說后悔，難道是說與他聯盟的事情，問她可曾后悔過？

江青菡定了定心神，也不掙開段景昊握著自己的手，堅定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倘若你說的是同你聯盟，我可有后悔，那我如實回答你：沒有！”

一句沒有，段景昊心神為之一振，她，當真就從未后悔過？是因為他的太子身份嗎？如果不是，那又會是因為什么呢？

江青菡看著段景昊微微驚訝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舒坦，這人，就對自己如此地不自信嗎？她平日里見到的段景昊可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段景昊，我不管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既然你是我自己親自選擇的人，生死成敗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永遠都不會后悔我曾經下過的抉擇，包括你。所以，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樣的坎坷磨難，若你愿意說出來，我能幫到你，自然是最好可我若幫不了你，也請你振作點，別忘了有多少人將自己的生命與未來壓在了你的身上，在他們沒有放棄你之前，你絕對不可以倒下！”江青菡這一刻才終于明白，段景昊的身邊一定是發生了什么非常重大的事，大到最后毀滅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大到甚至可以動搖他的精神！

可是，這么大的事情，又會是什么是呢？

段景昊怔怔地看著江青菡的一番說辭，的確，他沒有資格說要放棄，更沒有資格說后悔。

這條路，從他一出生，就是已經注定好了的，他逃不掉，也逃不了，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這一生都要這么走下去。

“我想你大概是在房間里面待得太久了，明日我陪你出去轉轉。”江青菡拍了拍段景昊的肩膀，站起身來端過桌子上的湯藥出去了。

段景昊看著江青菡消失地方向，許久不動，最后收斂去一身的頹廢，換回了原來的從容自信。

江青菡將熱過地湯藥喂給段景昊喝過以后便回了房，許是真的累了，又許是想要短暫的逃避，段景昊喝完藥以后沒過多久就睡下了。

可江青菡回到房間里卻是一直輾轉到天明時分才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江青菡還在屋內睡著，就被外面一群說話的丫鬟給吵醒了。

里面的內容雖然不甚精彩，可卻也將江青菡整個人都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睡意全無之下只好起身，卻仍是掩不住的滿臉倦容。

打開房門，刺眼的陽光照得江青菡有些睜不開眼，伸手擋住頭頂上的太陽，閉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適應今日非同尋常的一個晴天。

“小姐，您醒了？”

江青菡剛踏出房門，小荷便端著一盆清澈的水，笑著迎了上去。

“小姐，您醒了便快些洗漱吧，今日可有一個令您高興的好消息呢！”小荷一邊說著，一邊端著水盆進入房門，擱置在木架之上后，恭敬地退在一旁，等著江青菡洗臉。

好消息？能有什么好消息，那皇帝老兒納妃與她何干？她可不覺得這事與她能有多大關聯。

江青菡一臉地興致淡淡，那皇帝老兒都老成什么樣了，還要納妃，真是可惜了那阿雪娜的那張傾城容顏，若是被那樣的男人娶了去，這一生，不也就相當于糟蹋了嗎？

想到這里，江青菡倒是真的有些同情起那個女子來，可惜，她也不過是一介商女，除了同情，她也幫不了什么。

舀了一捧水清洗于臉上，接過小荷遞過來的帕子，將臉擦干，再將帕子遞給她。

小荷見自己說了好消息以后自家小姐一臉的興致淡淡，似乎對自己所要講述的事情毫無興趣。莫非，小姐早就知道了不成？

小荷眼底閃過一抹疑惑，不可能啊，信是今日早上才送過來的，她還沒給小姐看呢，小姐怎么可能會知道？可是，小姐的表情……怎么完全沒有一點的期待啊？

“小姐，您就不好奇小荷說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嗎？”小荷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地看著江青菡，似乎對她的冷漠態度很是疑惑。

江青菡走到梳妝臺前，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面容實在有些憔悴。想起昨晚的那一番經歷，整個腦袋都有些隱隱作痛起來，不知道段景昊，現在如何了？

隨手解下自己的發束，裝作不經意般開口問道，“對了，太子殿下，可有起身？”

小荷一怔，小姐今日怎么問起太子殿下了，平日里小姐可是從不關心太子殿下的行蹤的，隨即心底又升起一絲小喜悅，這是不是說明，小姐也開始慢慢地有些，在乎太子殿下了？

“回小姐，太子殿下今日很早就醒了，如今人在花園里看書呢。”小荷想起來方才路過花園里正好看到段景昊在花園里面看書，便如實地回答了江青菡的問題。

看書？江青菡眼底出現一絲疑惑，那人該不會又在看那些傷腦子的書籍了吧？他很喜歡那些書嗎？自己昨日說要送他些有意思的書籍，如此看來，似乎也沒那個必要了。

正打算就這么算了的時候，又聽小荷開口說道，“小姐，我雖不懂太子殿下看得究竟是什么書，可是相必他看的也都是一個費神費腦的。太子殿下如今還在養傷，不如小姐將您那些奇聞趣事借于太子殿下看看？”

小荷說的時候眉頭輕輕皺著，似乎真的很擔心段景昊若是養傷期間還這么費腦子的話，這身體肯定就更加難得好了。

江青菡佯裝生氣的瞪了小荷一眼，語氣不快地說道，“你呀，總是太子殿下前，太子殿下后的，總為他著想，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不如，我將你賜予他，成了你的心可好？”

誰知江青菡這一單番玩笑的話卻是將小荷嚇了一跳，一個撲通跪地，然后再是驚恐的求饒聲，“小姐，奴婢錯了，求小姐不要將奴婢送于他人，小荷心里只有小姐一人，求小姐不要將小荷送人。”

這小荷，說著說著，驚恐的眼淚也嘩嘩嘩地落了下來，哭勢很是兇猛，似乎想要用淚水證明她對江青菡的忠心，看著就叫人心疼。

江青菡看著小荷臉上劃過的眼淚，一瞬間也是有些慌了，何曾見過這丫頭這般的哭勢，瞬間只覺得自己成了罪大惡極的人，有些無措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也不過是開了一個小玩笑，怎么就成了這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