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大雪消融,上海這座大都市在短暫的詩情畫意之后,又一次恢復(fù)了往日的繁華與浮躁。
這一天,夏雪也要離開上海,與何永輝一起去過她夢寐以求的“浪漫”生活。
這段時間,許諾的病情也得到了暫時的穩(wěn)定,所以在她的堅(jiān)持下,李少輝只能扶著她出院和唐鳳玲一起為夏雪送行。
這天的夏雪又梳了兩條又長又粗的麻花辮子,垂在前面,而她的上身是一件淺紫色的寬大長袖襯衫,下面是一件寬松的淺藍(lán)色牛仔喇叭褲,腰間一根細(xì)長淡黃色的皮帶緊緊系著,顯得前凸后翹,錯落有致。
看著這似曾相識的打扮,李少輝恍惚間,又想起了以前和夏雪同游成都的場景。
那天,夏雪磨蹭了好幾個小時,換了好幾套衣服,最終卻整了這么一套過時的搭配出來臭美,還被自己各種取笑。
所以當(dāng)李少輝再次看到夏雪這種打扮,本要出言嘲諷,可是當(dāng)話到嘴邊時,他卻瞬間明白夏雪這是為他穿的,是想把最美好的形象,最美好的記憶留給他。
這時笑語盈盈的夏雪看著發(fā)呆的李少輝,就問道:“輝娃子,姐姐這身打扮怎么樣?”
李少輝雖知夏雪心意,但他也不愿讓這離別的氣氛太過悲傷,就嘴上不饒人地戲謔道:“這是哪家的傻姑娘進(jìn)城了?穿的這么土里土氣的,像個土包子!
夏雪狠狠地腕了李少輝一眼,委屈道:“輝娃子,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人家這是專門穿給你看的,你怎么能這樣詆毀人家呢?”
夏雪幽怨的很大聲,許諾唐鳳玲和何永輝自然都聽見了,李少輝臉上發(fā)燙,不敢再招惹她,便轉(zhuǎn)頭看著何永輝打著哈哈道:“老何,你這大二八整的不錯哦,要不也給我弄一個?”
何永輝正要說話,卻被夏雪瞪了一眼,只得訕訕著,閉嘴不言,夏雪又掐了一下李少輝,嗔道:“輝娃子,你別打岔,姐和你說話呢,姐問你這身衣服怎么樣?”
李少輝笑笑不說話,夏雪卻不依,突然靠近李少輝一步,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當(dāng)著許諾和唐鳳玲的面,竟然當(dāng)著何永輝的面,踮起腳尖,雙臂繞在了李少輝的脖子上,和李少輝臉對著臉,而她溫?zé)岬臍庀⒋档嚼钌佥x的臉上,讓李少輝的臉龐瞬間漲紅如醬豬肝一樣。李少輝忙慌亂地一邊拉著夏雪的手臂,忙一邊急著勸道:“雪姐,你別胡來啊,這么多人看著呢!”
夏雪無所謂地笑笑,依然緊扣著李少輝,笑道:“你的意思沒人看著,我們就可以這樣了?”
“我--我…”
而夏雪又不以為意地大聲道:“怕什么?我們之間坦坦蕩蕩,光明正大,又沒干什么偷雞摸狗的事情。”
李少輝擺脫無效,又看夏雪一副吃定了他的囂張模樣,只能無奈地求助身邊的何永輝,何永輝苦笑著,又不敢直言相勸,只得摸著嗓子,咳了起來。
夏雪沒好氣的瞪了何永輝一眼,罵道:“怎么了你?嗓子卡雞毛了?你要沒事就到那邊站著去,我和我弟有幾句私密話要說!
何永輝尷尬地笑著,在夏雪怒視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走到了一邊,李少輝心中暗罵:“慫蛋一個,真是丟了大老爺們的臉!
失望的李少輝只得又轉(zhuǎn)頭求助唐鳳玲和許諾,唐鳳玲對他只是笑了笑,轉(zhuǎn)過了頭不說話,許諾則是一臉憤怒地看著他,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但對他的求助卻無動于衷。
這時只聽夏雪幽幽道:“輝娃子,姐姐這次真的要走了,你舍得嗎?”
李少輝苦笑一聲,傷感道:“為什么要走。磕愫屠虾我患胰,我和朵兒一家人,還有玲兒我們大家在一起有說有笑,和和美美的,熱熱鬧鬧的,不是挺好的嗎?為什么就要一定分開呢?”
夏雪無奈地嘆氣道:“唉!姐姐也是這么想的,可是你非要把姐姐推給何永輝,而人家何永輝不像你,是一個爛好人,會領(lǐng)你的情,現(xiàn)在人家非要逼著姐姐離開你,姐姐也拗不過他!
“哦,是這樣啊!”李少輝心里泛起一陣苦澀,他當(dāng)然明白何永輝為什么會逼著夏雪離開上海,離開他,何永輝還是不愿意看到他和夏雪有太多的接觸,也不相信他和夏雪清白的,不過反過來想想,其實(shí)也沒有哪個男人愿意自己的老婆身邊有一個不亞于和自己一樣親密的男性吧!
想明白緣由的李少輝又看著平日里一向樂開懷的夏雪,竟然也有些悲傷落寞,就嘆了口氣,又打趣道:“自然不舍得,不過雪姐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以后老何欺負(fù)你了,只要你一個電話,我二話不說就飛過去,幫你揍他!
夏雪轉(zhuǎn)悲為喜,眉眼彎彎地笑了,不過須臾間,她又默默地嘆了口氣,鄭重地說道:“輝娃子,這次離別以后,為了姐的幸福,也為了你的幸福,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為什么?”李少輝一聲暗呼,心終于忍不住疼痛地抽搐了起來,不能相愛就必須要成為陌生人,永不相見嗎?
夏雪看著痛苦的李少輝,強(qiáng)顏歡笑道:“還不是因?yàn)槟銈兡腥硕际且粋德行,一個個心眼都和針尖那么大,姐姐就你這么一個弟弟,他何永輝還不樂意,還要吃醋,逼我離開你,他巴不得我成天只圍著他一個男人轉(zhuǎn)!
“哦…”李少輝長嘆一聲,看向了何永輝,神情復(fù)雜,心情也異常失落,自己幫了他那么多,他卻非要逼著夏雪和自己一刀兩斷,而夏雪也曾說過自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可她為了何永輝,最終還是無情地拋棄了自己,看來自己終究是何永輝的影子。
感情的事本就講究先來后到,后到的那個不論如何努力,不論如何優(yōu)秀,也終是吃了失去先機(jī)的暗虧。
此時的李少輝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自己期待的結(jié)局不就是這樣的嗎?可真到他們兩和好了,真沒有了自己的事情后,自己為什么又會那么的心痛呢?
心情莫名的李少輝又看向夏雪,發(fā)現(xiàn)她那圓潤的臉龐竟然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幸福的雙下巴的時候,莫名間又紅了眼睛,流出了眼淚。
“輝娃子,不許哭,姐姐這一輩子最見不得你們男人哭了,何永輝在姐姐面前哭了幾次,就把姐姐的一輩子給騙進(jìn)去了,欺負(fù)了姐姐一輩子,難道你也要姐姐一輩子不好過嗎?”夏雪雖在笑著,但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熱淚。
李少輝傷痛間,又想到了府南河那個曖昧的夜晚,那時的情形與現(xiàn)在何其想象。他一時情動,又想著伸手幫著夏雪拭去淚水,而夏雪也淚眼朦朧著,沒有拒絕之意,不過在李少輝手掌即將觸摸到夏雪白皙臉龐的時候,他突然一個機(jī)靈,嚇醒了,想到了周圍的人,他偷悄悄地斜眼看去,許諾正冰著臉咬著嘴唇冷冷笑著,一臉憤恨,而她手中那朵不知名的花兒在她的蹂躪下,也已經(jīng)粉碎成一片片,向下落去。
許諾身邊的唐鳳玲,也是一臉的驚訝,靠在一顆梧桐樹下,盯著李少輝和夏雪神情復(fù)雜地看著。
遠(yuǎn)處何永輝雖然看不清表情,但那黑人問號臉,陰沉沉的,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都能把天邊的白云折射成烏云。
李少輝一驚,忙掙脫了夏雪的摟抱,辯解道:“開玩笑,我是男人,我怎么會哭呢?我不過還是瞇了眼!崩钌佥x說著還用手擦了擦眼睛以作掩飾。
夏雪臉上的遺憾一閃而過后,又“嗤”的一聲,笑道:“膽小鬼,有賊心沒賊膽,你還算個男人嗎?你平時和我們斗氣的那股子狠勁哪去了?”
李少輝看著眾人,窘迫地笑著,無言以對。
而夏雪卻又定定地看著李少輝,神情突然變得異常溫柔,只聽她輕聲道:“輝娃子,你記住,你就是你,你不是誰的影子,你是無可替代的存在,何永輝是有他異于常人的優(yōu)點(diǎn),但是你也不差呀,你的執(zhí)著,你的真誠,你的善良,你的直爽,你的柔情,你的大男子主義,就連你的軟弱,你的偏激,都是姐姐欣賞的,喜歡的,雖然我們這一世有緣無分,做不成世俗的夫妻,可正因?yàn)檫@樣,因?yàn)榈貌坏,我們也是彼此心里最完美的那個人,所以姐姐現(xiàn)在離開你,是最好的時候!
李少輝聽著夏雪這幾句掉到他心坎里的溫柔之語,一時間感動不已,這是夏雪對他最大的肯定,就算余生再也不能得到夏雪的半分憐愛,但有此一席暖心窩的知心話,此生已經(jīng)無憾了,所以李少輝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啞著嗓子,極緩慢而又極認(rèn)真地說道:“嗯,謝謝你,雪姐,同樣的,你在我心里也是獨(dú)一無二的,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夏雪欣慰地笑了笑,又道:“輝娃子,你記住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軟,太軟,軟的不分原則,軟的沒有底線,所以一直以來,你都是那個最受傷的人,你以后要克服,你要答應(yīng)姐姐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
李少輝苦澀一笑,愴然道:“雪姐,為你們幾個傷心,我是心甘情愿的!
夏雪無奈一笑,又嗔道:“小滑頭,就你會說話,姐姐都要走了,你還要占姐姐便宜,而且你說的這句話,姐姐可記在心里了,所以這一輩子你只能對我們四個女人心軟,如果有一天朵兒和我抱怨你對其他女孩子心軟,姐姐我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
李少輝凄然道:“放心吧,雪姐,朵兒比你還厲害,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得罪她。”
夏雪滿意地笑了笑,道:“輝娃子,姐姐還想聽你叫一句‘雪姐’,你再叫一聲好不好?”
李少輝忍著心痛,張大了嘴,可是那個叫了千遍萬遍的稱呼,此時此刻卻怎么也喊不出來了,所以呆呆的他只能迷惘地看著夏雪,任由離別的悲傷肆虐著他。
夏雪白了李少輝一眼,和他輕輕擁抱后,便走到許諾唐鳳玲身邊,三姐妹相顧無言,片刻后,就緊緊地?fù)肀г诹艘黄,流出了傷心的淚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這一刻,離別的傷痛感染了滿城的氣氛,就連晴朗的天空中也吹起了小風(fēng),似乎在為夏雪送行,在為眾人傷悲,李少輝看著眼前的感人之景,又怔怔地掉下了眼淚。
夏雪走了,最終還是走了,她坐上了何永輝的大二八,手臂緊緊摟在了何永輝的腰上,目視著前方的湛藍(lán)天空和潔白云彩,癡癡發(fā)呆,似乎是想要記住身后那悲傷的一幕,也似乎是在懷念著那逝去的風(fēng)花雪月。
李少輝默默地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夏雪,想到了兩人的第一次邂逅,也想到了夏雪風(fēng)情萬種的身姿,還想到了她對自己巧笑倩兮的樣子,更想到了那幾次她被自己氣的渾身亂顫的模樣,她說過自己是她最終要的男人,既然如此,此生還有何求?既然如此,那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悲痛的李少輝等到夏雪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直至消失在視野中,才悲痛地長嘆一聲,轉(zhuǎn)過頭看向許諾和唐鳳玲。
而此時唐鳳玲憔悴的背影,也在慢慢遠(yuǎn)去,李少輝心中一慌,忙追了過去,拉著唐鳳玲的手臂,看著她悲傷的面容,澀聲道:“玲兒,連你也要走嗎?”
唐鳳玲落寞地笑笑,戚戚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這輩子還能有幸和朵兒,雪姐,當(dāng)然還有你,相處這么長一段時間,也該知足了。”
唐鳳玲說完看著癡癡無語的李少輝,便拿掉了他的手臂,極度愛戀而又極度悲傷地一笑,默默轉(zhuǎn)身,向前緩緩走了。
這時,天上突然落下了小雨,滴在了李少輝的臉上,李少輝用指尖輕輕一抹,放在嘴上,慢慢品味,味道是苦的,苦在了他的心里。
而此時唐鳳玲的身影也開始漸行漸遠(yuǎn),朦朦朧朧著,朦朧了李少輝的雙眼,也朦朧了他們兩人互為青澀的初戀,還朦朧了兩人分別后的悲傷,更朦朧了兩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只留下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深情,在彼此心間蕩漾。
片刻后,許諾也慢慢走了過來,握著李少輝的手,柔聲道:“老公,天氣涼了,我們回去吧!”
李少輝緊緊握著許諾的手,轉(zhuǎn)頭定定地看著她,哽咽道:“朵兒,如今大家都走了,你不會葉要丟下我吧?”
許諾想到自己的病情,凄苦的笑笑,嘆氣道:“怎么會呢?我會一輩子陪著你的!
作者語錄:唉,又走了一位,下一位有回事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