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輝在四平八穩(wěn)的日子中,用忙碌麻痹著自己,不給愧疚一丁點喘息的機會,在他度過第45個難熬的日子后,林月兒又一次回來了。
林月兒是一個更忙碌的人,常常在深更半夜才會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到家之后,也只是簡單洗漱一下,不和李少輝說上幾句,就回到房間熬夜加班,奮戰(zhàn)到李少輝早已熟睡的夢境中,并在李少輝睡眼朦朧中就已早早出發(fā)上班了。
所以李少輝在家中待了這么長時間,也只和她見過三次面,說過十二句話。這里更像是林月兒一個暫時休憩的落腳點,而李少輝自然也只是她生命中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而已。
不過,李少輝也從林月兒對客廳那副畫像珍之若寶的態(tài)度明白畫中故事,原來又是一個不幸之人在追尋逝去的美好時光。
這天,李少輝和往常一樣正看著書傷感時,林月兒回來了,一樣的旅行箱,一樣的疲憊,一樣的美麗,李少輝忙起身將箱子接了過來,林月兒輕輕一笑,表達謝意。
隨后,林月兒便進了洗手間卸妝洗漱,不過今天她的心情似乎不錯,在里邊待了很長時間,到最后還哼起了歌。
李少輝心中略略一松,失笑一聲,這段時間自己太過壓抑,身邊確實需要一個歡快之人。
片刻后,林月兒出來了,正在看《紅樓夢》的李少輝抬頭望去,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詩詞“兩彎似蹙非蹙籠眼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林月兒被李少輝定定的眼神看得頗不自在,上下察看了一下確定無誤后,才給了他一個威脅的眼神,李少輝豁然驚覺失態(tài)之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了頭。
“你在看什么書啊?”林月兒坐在沙發(fā)一端歪頭梳著細軟的烏發(fā)。
“也不是什么好書,只是閑著無聊隨便翻翻。”
“《紅樓夢》都不算好書,難道這世上還有比它更好的小說嗎?還是你認為我目光短淺,不懂四大名著?”顯然林月兒已經(jīng)看到了書的封面,開了一個玩笑。
李少輝尷尬地笑道:“也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現(xiàn)在看書的人太少了,即使有看的也都是些網(wǎng)文小白文或者成功學的,如果被人知道了我這么一個大男人還看這種多愁傷感的小說,總會被笑話。”
林月兒笑道:“那你的意思我和他們一樣啦,不僅不愛看書,還孤陋寡聞。”
“啊?”李少輝驚訝了一聲,忙分辨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能給我借幾天嗎?我也想看看,早就聽過這本書的大名了,可一直以來都沒時間去看。”
“沒問題啊,不過你有時間嗎?”李少輝說著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客廳角落的那個靜靜躺著的箱子,因為根據(jù)慣例,在明天晨曉時分,這只箱子就又會陪著林月兒再一次天南海北地踏上旅程。
“項目上的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定下來了,現(xiàn)在只需等客戶過來和我們簽訂合同了,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可以好好放松了。”林月兒說著還伸了個懶腰。
之后,林月兒拿著《紅樓夢》給了李少輝一個善意的笑容,遁去房間欣賞寶黛愛情了。孤寂的李少輝頓時感到索然無味,他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就進了次臥,對著肖蓓傷感了一會,懷著心事睡了。
此后幾天,林月兒果如她所說,每天都是早早回家,不再加班,只是抱著那本《紅樓夢》廢寢忘食地閱讀,有時也會抽空向李少輝請教不懂之處,這讓李少輝多少又有點飄飄然。
大概又過了那么幾天,林月兒突然有些反常,待在房間中好長時間也沒出來。到了晚上十一點鐘,一直待在客廳的李少輝暗想她從下班六點鐘進家,到現(xiàn)在約有五個鐘頭都沒有出門了,不會有什么事吧?這樣想著,李少輝便敲門問候。
還好房間里有動靜,林月兒過了好長時間,才悶聲悶語道:“我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去買點藥?”
林月兒并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后,在李少輝打算回房間的時候,林月兒的門響了,隨后李少輝就看到那雙迷離的眼睛微微紅著,有著說不出的動人哀傷。
李少輝大驚失色,忙問:“你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林月兒不答,只是將手中的書遞給了李少輝,李少輝茫然的接過,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說賈寶玉和林黛玉最后的結(jié)局真有這么凄慘嗎?會不會是續(xù)本中沒有理會作者意圖,故意這樣寫的只為賺人眼淚呢?”
“啊?”李少輝待最初的詫異過后,瞬間明白了林月兒傷心之由,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么?”林月兒嬌嗔一聲,關上了門。
李少輝對著門苦笑,現(xiàn)在能像林月兒一樣被感動的稀里嘩啦的人實在太少了,《紅樓夢》自己也看過幾遍,幼時常常被黛玉焚稿一節(jié)感動的不能自已,可等自己慢慢長大了,心腸也就不服當初的柔軟,早就不會因一段虛構(gòu)的故事而掀起心中波瀾,有時甚至都會想堂堂一本名著竟然也要靠這些煽情之事吸引眼球,實在高明不到那里去。
可看著剛才林月兒傷心的模樣,李少輝卻頗有感悟,現(xiàn)在的自己一邊強作堅強淡漠,仿佛看透了世界種種,一邊又彷徨苦悶,尋找心靈的歸宿田園,可自己卻不知道,真情就在腳下,歸宿的田園也在身邊的一切瑣屑中,只是自己不愿尋找罷了。
第二日恰是周五,林月兒也要雙休,所以當李少輝晚上回到家時,林月兒正坐在沙發(fā)上捧著一本《紅樓夢》講解的書籍,當她看見李少輝后,就招呼他坐在在沙發(fā)上,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了《紅樓夢》。
“你說《紅樓夢》的結(jié)局應該是什么樣的呢?”
“結(jié)局嘛,那書中不是早就寫好了嗎?就是黛玉先亡,二寶成親,然后寶玉再金榜題名時選擇了出家,留下已有身孕的寶釵獨自守寡。”
“不對不對,”林月兒連連擺手,說道:“你也知道的,那是高鶚續(xù)書的結(jié)局,并不符合原著。”
“那你倒是說說看結(jié)局該是什么樣。”李少輝也被勾起了興趣。
“根據(jù)我這幾天的細讀和研究,我猜結(jié)局應該是這樣的,首先黛玉早逝是確定的,因為她是理想的化身,是虛構(gòu)的,在眼淚還完的那一刻也就該結(jié)束了。然后寶玉寶釵二人結(jié)婚也沒有問題,但他兩之間不應該有孩子,而且寶釵也會在寶玉之前去世,留下他一個人孤獨在世。”
“不會吧?你這是從哪里聽來的?”李少輝驚訝的合不攏嘴,因為這些說法與他對《紅樓夢》的二十多年理解完全不一樣。
林月兒看著李少輝滿是懷疑的眼光,解釋道:“看書我們肯定要從作者的身世背景和全書的感情主旨來解讀,此書作者曹雪芹不是有一個賢惠的老婆去世了嗎?這位去世的妻子與薛寶釵有許多相似之處,所以她應該是薛寶釵這一人物的主要來源;后來曹雪芹又續(xù)娶了他的表妹,名為‘香蕓’,這個應該就是史湘云的原型,你看她們名字諧音可都是一樣的。”
李少輝驚訝的圓睜雙眼,一臉駭異之色,這已經(jīng)完全顛覆了他對《紅樓夢》的理解,所以他結(jié)巴道:“雖然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我卻不敢相信,因為小說中寶黛釵三人之間的愛恨糾葛以及‘木石奇緣’和‘金玉良緣’是眾所周知的,從來沒聽人說過還會有史湘云什么事呢?”
“看事歷來都不能照本宣科,要在認真研究的基礎上有自己合理的想法和觀點,而不能人云亦云。
你想在‘清虛觀打礁’那一節(jié)中,寶玉和湘云兩人不是一人一個金麒麟嗎?還是一大一小,一公一母,為此林黛玉還吃了老大的醋呢?這不是一種隱形的金玉良緣呢?
就是拋去這些不談,史湘云可是作者筆下最喜歡的人物之一呢,對她的贊美和描寫幾乎等同于薛林二人,比如說小說中最美的三景之一就有‘湘云醉臥’;而且小說中的主旨是一個‘情’字,這個情自然不只有狹隘的愛情可言,它包括了人世間各種各樣的情誼。
比如像小說中的結(jié)局當寶釵死了后,落魄的寶玉被遣送回故鄉(xiāng)之后,遇到了同樣流落的表妹史湘云,兩人相依為命,艱難的生存在那吃人的社會中,嘗盡人世界的辛酸,最后湘云病故,寶玉看破紅塵出家為僧,而他們兩人在困苦中可以體驗到那種相濡以沫的患難真情,這與林黛玉的精神愛戀和薛寶釵相敬如賓的夫妻之情完全不同,是第三種愛情,就像作者曹雪芹的經(jīng)歷一樣,而這也是曹公所要表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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