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殷梓珺的唇微微啟開之前,身后的男人,突然撤掉扼在我喉間的手。
他的手,是那樣無力的垂了下去。
我才捂住被他抓痛的脖子,卻見殷梓彥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放開了我。
我轉過身,只見他一雙幽深的眸子里,盡是我讀不懂的顏色深。
他就這樣,將我放了?
那么,他的籌碼呢,還有他的人生……
背后,是天際最后一抹微光。
男人看了我最后一眼,面朝著街道的黑暗處抬步而行。
殷梓珺的人就在這時一擁而上,不容分說,將殷梓彥制住。
當他放開我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在這場奪權之戰中,放棄了生的權利。
所以,當自己被侍衛們押住,他未作半分反抗。
就這樣,任殷梓珺的人把自己帶向一團黑暗。
--
“你怎能冒如此危險!”
一路上,殷梓珺都緊緊的牽著我的手,好似驚魂未定一般,一語不發。
直到送我回去純然宮,男人終是忍不住,語氣深長的對我言出。
他凝視著我,我卻只是笑笑,道:“我不會有事的。”
男人沒有再說什么,下一刻,便將我擁入懷中。
依附在他懷中,我卻想著另外一件事。
“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淮陵王?”
當殷梓珺擒住殷梓彥后,一鼓作氣,將殷梓彥手中持有的將士與兵器一舉繳獲,如今的淮陵王府,空空蕩蕩,再也不會構成任何威脅。
只是,可憐了何思緣。
先有何緒昌倒臺,后又有殷梓彥謀反被擒,這要她以后該怎么辦?
--
王府私藏兵器,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
即使殷梓彥尚未有謀反的舉動,但殷梓珺絕不會放虎歸山。
于是,他正好借此機會,將與此事有關的人,一并清理干凈。
殷梓彥被禁足于雍明宮,這又與天牢有何區別呢?
“公主,有位姑娘說要見您。”
最近這些日子,我的肚子已經漸漸的凸了出來,好在天氣冷,我又沒怎么走樣,穿些寬大的衣裙,倒也能將腹部遮住。
不過身子尚的困乏,是掩飾不住的。
彤兒進來稟報的時候,我正懶懶的倚在榻上。
我在襄國,并沒有太多熟識的人,這么冷的天,會有誰來找我?
“是誰?”
“她不肯說名字,不過奴婢看著眼熟,像是淮陵王府的人。”
淮陵王府?
如今殷梓珺對淮陵王府正查得緊,府里的人如何能輕易進得宮來?
可是,我一聽說是王府的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讓她進來。”
“安露?”
安露見了我,連忙跪了下來。
“奴婢叩見公主。”
即使她是低著頭的,我也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那份緊張感。
女子穿著宮裝,我一見便知,她定是混入宮中的。
“起來。”
安露并未起身,而是將身上的一封信高高舉過頭頂。
我略有一絲疑惑,示意彤兒將信接了過來。
“妹妹,
如今,唯有你可救我,我等你。
晏姝伊。”
信里,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看到這封信,我是有些驚喜的。
她終于,不再逃避我了么?
“公主,主子請您即刻動身。”
安露語氣中的急迫,讓我突然擔心起了何思緣。
關于淮陵王的事,殷梓珺怕擾了我的清靜,對我只字未提。
看著手里的信,聽著安露的話,我頓時坐不住了。
她畢竟是我的親姐姐啊!
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到牽連,而無動于衷。
“彤兒,隨我出宮去。”
“公主,皇上交代過,公主是不可再出宮去了。”
“不,我必須去。”
我不由分說,站起身便往外走。
彤兒見了,連忙扶住我。
“公主莫急,待奴婢去把公主的斗篷拿來。”
我未敢驚動殷梓珺,便偷偷的上了車。
為防萬一,我還是讓唐宥駕車前行,有他在,我才算放心。
安露今天的話,并不算多,這不由讓我想起,我初進宮時,認識的那個熱情健談的女子。
初在景元宮伺候的那段日子,她沒少幫我,只是此時,卻已如陌生人一般。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當真如此,在我的目光中,安露似是顯得極為不自在。
馬車一路疾行,我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露偷偷的看了我一眼,只是若有所思的搖搖頭,而這一舉動,更加令我不安。
“到底怎么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焦急得近乎動怒,我死死的盯著安露,只見安露在糾結了片刻之后,忽然起身,刷的跪倒在馬車內的軟毯之上。
“怎么了?”
見了她這個樣子,我反而不好再向她逼問,可是心中的焦急更加重幾分。
“是奴婢對不起公主!”
像是掙扎了許久,安露低著頭,只是對我說出這么一句。
可這一句話,弄得我一頭霧水。
“什么意思?”
我看著她,滿腹懷疑。
“奴婢懇求公主,待會兒到了王府,若是王妃招待公主,公主千萬什么都不要碰,更不要入口!”
她沒來由的一句話,頓時令我驚住了。
就連身邊的彤兒,亦是詫異的盯著她瞧。
“為什么?”
這次,我是真的蒙了,難不成,我的親姐姐,還會害我不成?
“公主可還記得,上一次王妃邀約公主來府中的事?”
未等我答,安露續又道:“公主之所以和王爺做出那樣的事,是因為奴婢,事先在公主飲的茶里下了藥。”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然后便覺得氣血上涌。
怎么會這樣?
“你--?”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安露,怎么也不敢相信,樸實的安露,會做出這種事。
只是一瞬間,我的心忽然一揪。
我錯愕的看著她,忽而問道:“莫非……?”
我真的不愿相信,我的親姐姐,會做出這樣的事,而且,我也沒有理由相信,她會把他最愛的男人,拱手讓予他人!
安露看出我的懷疑,忙道:“奴婢起誓,奴婢絕不敢對公主說半句假話!”
“依你所言,下藥,是王妃的意思?”
“是!”
她不加猶豫的回答,重重捶在我的心上。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這件事,竟然是何思緣的主意。
“奴婢不可推卸罪責,也不敢污蔑主子,可是奴婢還有一點良心,奴婢不可以看著公主有去無回啊!”
“你就不怕,因為你的通風報信,而丟了性命嗎?”
“奴婢做過的錯事太多,若不如此,活著也是煎熬。”
她的話,讓我微微一怔。
“你還做過什么?”
安露聽著我的問話,略作沉默,忽而開口道:“當年公主深夜與宣寧王相會的事,也是奴婢告訴給皇后娘娘的。”
我的心里,又是一陣心悸。
“那時候,皇后以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相要挾,奴婢實在沒有辦法不依啊!”
女子說著,痛苦的搖著頭。
“奴婢每每想起這些,便寢食難安,如今終于可以向公主坦承,不求將功補過,即便一死,但求心安!”
安露的話,讓我從驚訝,慢慢轉為冷靜。
“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