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雜聲越來越大,我思量片刻,坐起身子。
將衣裳穿好,我打開房門,恰好見唐宥正朝我而來。
“怎么了?”
看見唐宥,我連忙問出。
“皇上已將今晚城南郊外的人一并擒回。”
真的?
我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那所謂的云國舊部,會是誰?
“那些人現在在哪里?”
“聽說已經押送至宮外。”
“我要去見皇上!”
我不再耽擱,邁開步子,便朝頤和宮而去。
“公主!”
唐宥見此,連忙將我喚住。
“公主身子不方便,還是屬下去吧,待會兒將情況稟告給公主就是!”
他的話,讓我稍有一頓,卻還是堅持道:“還是我親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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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來了?”
我到頤和宮的時候,殷梓珺依舊是白日的那身衣裝。
他面色緊繃的,等著正在押往這里叛臣與反賊。
“我--”
我才要開口,只聽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且雜亂無章。
“先到里面坐吧。”
殷梓珺擔心一會兒的喧嘩聲吵到我,將我領進內室。
“啟稟皇上,人已帶到!”
率先進來的,是侍衛統領。
他躬身朝殷梓珺行禮,然后撤開身子,露出后面的人影。
當我看到前面被押著的人進來,心卻突然踏實了。
所謂的云國舊部,不過是趙衍一干人。
論起來,他并非云國皇族,即便有心重振云國,也不會十分順利。
趙衍倒是還有一股子桀驁的勁頭兒。
他被侍衛們五花大綁,用力摁倒在地,卻依舊抬起頭,一副忤逆的樣子。
“趙衍,朕退你云兵,已非初次,你竟還不死心,再犯襄國疆土。”
殷梓珺沉穩的坐在上面,俯視著下面的趙衍。
“勝者王,敗者寇,你要殺便殺,休想我會向你討饒!”
“朕本也沒打算留你。”
男人的手中,握著一塊碧色玉玨,他用指腹,輕輕的在上面摩挲著。
“不過,朕要知道,你的那些兵器,都在哪里。”
“哈哈哈哈--”
趙衍狂妄的羊頭大笑,然后輕蔑的朝殷梓珺到:“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殷梓珺不急不惱,回以一個相似的笑容,“朕會有辦法,讓你交代的。”
說著,朝孟川一使眼色,孟川立刻喚了侍衛進來,如來時一樣,將趙衍押了出去。
趙衍才被帶了出去,立刻有侍衛進來。
“啟稟皇上,人已帶到。”
殷梓珺頭一點,那人立刻退了出去。
緊跟著,一人亦被綁著,被帶了進來。
當我隔著紗帳,看清楚對面的那張臉時,驚訝之后,忽然變得疑惑起來。
之前孟川不是說,與趙衍見面的是殷梓彥嗎,怎么被捉到的,竟然是袁朗譽!
相比趙衍的冷靜,袁朗譽此時看起來,明顯心慌得多。
他被侍衛押著,跪倒在殷梓珺面前。
雙膝才一著地,袁朗譽立刻深深的叩頭下去。
“皇上圣明!臣并沒有與趙衍串通,更沒有謀反之心,請皇上明鑒啊!”
殷梓珺并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袁朗譽的頭頂。
“皇上……”
男人的沉默,讓袁朗譽更加害怕。
他試探著,微微抬起頭,卻只看到了殷梓珺眼中冰冷的怒意。
男人忽然將那枚玉玨,握在掌中。
“證據確鑿,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么?”
“皇上!”
袁朗譽聽了,登時慌了。
他連忙直起身子,祈求的望著坐上的男人,急急道:“臣并不知道,趙衍他要給臣的,是兵器啊!皇上--”
袁朗譽連連搖頭,“臣以為……臣以為……”
說道這里,袁朗譽的語氣有些猶豫。
“你以為什么?”
殷梓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你以為,他給你的,是數以萬計的金銀財寶嗎?”
一句話,說的袁朗譽一臉羞愧。
他微低了低頭,終是承認道:“是,臣以為,他不過是要用錢財收買臣,臣只是想,收了他的財物,便不再理會此人,才會答應與他見面。”
與通敵賣國相比,收受賄賂,最多革職,而前者是要丟了性命的。
“你這個時候,倒是誠實了不少。”
“是,是,是!”
袁朗譽連忙逢迎。
“臣只是貪財,絕無謀逆之心!”
“是啊--”
殷梓珺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卻讓袁朗譽更為緊張。
“你的國舅府,堪比朕的皇宮,不是么?”
袁朗譽聽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知該說什么,只是尷尬的咧了咧嘴角。
“朕知你愛財,對于你的所作所為,朕只當視而不見,可是,你萬不該與云國舊部有牽扯!”
男人話鋒一轉,目光銳利的投向袁朗譽。
“與云國人做交易,竟然還是兵器交易,你說,朕是不是該處置你?”
“皇上!”
袁朗譽焦急道:“臣真的與云國沒有瓜葛,臣今日是第一次與趙衍見面,趙衍給臣十萬兩銀票,只是說讓臣給他一塊土地,臣以為他只是無路可去才幫他一把,卻不想他竟會用來存放兵器!”
“你以為,朕會信你嗎?”
“皇上若是不信,可傳趙衍前來,臣可當面與他對質!”
看上去,袁朗譽不像是在說假話。
然而,就在殷梓珺略作猶豫之時,忽然有侍衛急急來報。
“啟稟皇上,趙衍已在天牢服毒自盡!”
侍衛的一句話,讓袁朗譽“咚”的一聲,癱坐在地上,也令殷梓珺微微蹙起了眉。
怎么會這樣?
我所知道的趙衍,是個心機深,深諳謀略的將領,依我看來,除非是殷梓珺下令將他處斬,否則,他是絕不會自尋短見的。
而殷梓珺,只是思量片刻,朝袁朗譽道:“你還要朕,怎么信你?”
袁朗譽一副大勢已去的樣子,目光呆滯,不知在看哪里。
“來人!”
殷梓珺將玉玨放在桌上,一展闊袖,將手搭在龍椅扶手上。
“將袁朗譽押入天牢!”
“皇上!”
一旦進了天牢,便幾乎已經沒了半條命,生的希望,更是微乎其微。
袁朗譽像是被什么東西蜇到似的,再次爬起來,乞求道:“臣是冤枉的啊!皇上!”
殷梓珺早已不在理會跪在下面的人的哀求,只是看著他,被拖拽著帶出頤和宮。
恐怕袁朗譽心中也明白,這次的事,怕是會讓他再無翻身之日。
隔著紗帳,我看著男人,忽然覺得一頭霧水。
今晚的事,讓我一頭霧水。
聽著他們剛才的話,思來想去,我推測,也只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袁朗譽真的是被人陷害的,那個害他的人,正是殷梓彥。
只是,殷梓彥對殷梓珺再有不滿,他畢竟是殷氏皇族,如何會做出聯合敵國的事來?
紗帳之外,殷梓珺依舊坐在椅子上,像是還在想著剛才的事。
從袁朗譽被帶走之后,男人便一直沉默著,直到頤和宮里有重新歸于平靜,他依舊還是之前的那個姿勢。
終于,我忍不住心中的疑問,一手掀開紗帳,朝他走了過去。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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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譽被壓入天牢,這宮里最為焦急的,便是袁景茗。
天還未亮,袁景茗便到了頤和宮。
殷梓珺雖未睡下,卻也不肯見她。
“皇上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意圖謀反?”
我與殷梓珺一樣,一夜未眠,聽他說著昨夜發生的事。
“朕得到消息,趙衍暗中與朝中叛臣勾結,販賣兵器,卻不知為何,變成這個結果。”
我想了想,向他問道:“皇上所指的叛臣,可是淮陵王?”
男人略一沉默,點了點頭。
竟然真的,是他?!
“皇上的意思是,原是趙衍與淮陵王在城南郊外交易兵器,卻將袁朗譽牽扯了進來?”
“是。”
據我所知,袁朗譽確是貪財,即便他家財萬貫,堪比國庫,可說到謀逆之心,卻不能輕易做論斷。
“那么,皇上可是要治袁朗譽的罪?”
從殷梓珺剛才的表現,不難看出,不管這件事是不是與袁朗譽有關,殷梓珺都擺明了不會放過他。
依照袁朗譽現在的地位,錯過了這一次機會,再想要懲治他,便難上加難了,況且,他必然對殷梓珺處處加以防范。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已經在外站了近兩個時辰了,皇上……”
“讓她回去。”
“是。”
殷梓珺毫不猶豫的打斷高長的話。高長立刻領會了男人的意思,躬身退了出去。
趁著高長開門關門的功夫,我看見外面的天色,已有些亮了。
而我,卻在這個時候,禁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本就懷著身孕,又徹夜未眠,聽朕的話,先去里面睡一會兒,再回純然宮去。”
殷梓珺心疼的看著我,拉了我的手,便將我朝內室帶去,邊走邊道:“朕待會兒叫人把安神的藥送來這里就是。”
我卻沒有依著他的意思,一手輕輕附在他挽著我的手背上。
“我還是回去吧。”
看著男人略微疑惑的神情,我續又道:“我想回去看看望兒。”
殷梓珺倒是沒再堅持,只道:“也好,那朕就先送你回去。”
我為他理了理衣襟,男人便親昵的拉起我的手,向外走去。
才出了頤和宮,我便瞧見一個人影,立在宮門外面。
袁景茗看見殷梓珺出來,連忙奔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男人面前。
“皇上!家父是被冤枉的,袁家對朝廷一向衷心,從不曾有謀逆之意,臣妾還請皇上明察,還父親清白!”
袁景茗仰著頭,一臉憔悴。
如今已是深秋,夜里已能感覺到襲人的寒意。
而眼前的袁景茗,一身單薄的衣裙,顯然是才得到消息,便匆匆趕來頤和宮。
“你先回去。”
殷梓珺的神情,依舊如剛才在宮里吩咐高長的樣子那般,他只是掃過女子,留下幾乎沒有什么感情的一句話,便不再開口,只等著袁景茗自己起身離開。
“皇上,臣妾求你了,求你相信臣妾,父親他真的毫無反心,皇上一定要徹查才是啊!皇上!”
“回去。”
面對袁景茗的求情之詞,殷梓珺依舊只是冷言答復。
即使袁朗譽并無謀逆之意,可收受錢財賄賂的事,同樣不可輕饒,殷梓珺此時的態度,依舊算是強加忍耐了。
“皇上--”
袁景茗還要再說什么,然而面對男人愈加陰冷的深情,終是將后面要說的話忍回到肚子里面。
女子慢吞吞的站起了身,一臉愁容的退到一邊,殷梓珺如沒有看到她一般,緊緊的挽了我的手,自她面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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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件事,袁朗譽成了替罪羊。
殷梓珺并沒有繼續追查下去,趙衍又服毒自盡,袁朗譽便再沒了洗脫罪責的機會。
“審德如何?”
殷梓珺擱下折子,問著對面的孟川。
“啟稟皇上,所有證據都指向袁朗譽,只是他依舊不肯認罪。”
天牢的酷刑,可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沒想到袁朗譽這把年紀,卻毫無屈服之意。
“皇上不覺得,趙衍的死,確是有些蹊蹺嗎?”
我聽著他們的話,不由向殷梓珺問出。
在我心里,一直對袁景茗小心防范著。
雖然她表面看來不聲不響,而我的心里,卻一直放不下心來。
如果袁朗譽還留得一條命在,說不定,對袁景茗倒是一種牽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