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寰宮?
當年何緒昌與袁朗譽,勢如水火,如今,她與袁景茗,能有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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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是中秋。
春祭日,秋祭月,每年中秋,宮中都別樣的熱鬧。
殷梓珺到泓青寺祭拜過祖先,才回宮參加宮宴。
前朝后宮,凡是叫得上名的,都位列席間。
而我,也在回來之后,第一次見到了袁景茗。
她一身正紅色織金鑲邊長裙,頭戴鑲珠鳳冠,端坐在殷梓珺的身邊,嫻靜的臉上,透著皇后的威儀。
她的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讓人乍看上去十分和善,可看久了,便覺得有些距離之感。
我并沒有過多在意她,而是在下面的人群中,尋著何思緣的影子。
殷梓彥身邊,何思緣端莊的坐著,時而依附在男人身側低語著什么,讓人見了,只覺得二人親昵恩愛。
只是看得時間久了,才發現,從頭到尾,都只是何思緣在說,而殷梓彥一直一語不發,貌似在聽,目光卻來回游移。
當何思緣的目光,與我相交的一瞬間,她只停頓了片刻,便連忙將視線移開。
然而,也只是這轉瞬即逝的一撇,讓我突然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生疏。
她仿若有意回避我一般,從那一撇之后,便再也不往我所在的方向看來。
更令我驚訝的是,站在何思緣身后的,竟然是安露!
沒想到,我離開之后,安露竟然成了她的丫頭。
“中秋之宴,適逢岳國四公主也在,朕便先敬公主一杯,愿襄國與岳國永享太平!”
殷梓珺舉杯,朝我微微一笑,我亦回望著她,舉起杯盞,點頭示意。
雖是盛宴,可在場的氣氛,感覺起來卻并不輕松,甚至,還有一絲緊張在里面。
杯中酒一飲而盡,殷梓珺才擱下酒杯,便續又道:“朕已決定,冊立岳國公主晏婈瀟為貴妃,襄國與岳國永結秦晉之好。”
男人的話音一落,下面頓時面面相覷起來,而殷梓珺,只是氣定神閑的望著眾人,臉上淡定的神情,讓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敢輕易開口。
雖然早有準備,我依舊望向殷梓珺。
畢竟,他要納的妃子,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而這個孩子,卻并非殷姓。
他在掃過我的那一刻,眸中滿是對我的安慰之色。
“臣恭喜皇上,恭喜公主!”
過了片刻,只見殷梓曜直起身子,一邊朝殷梓珺拱手行禮,一邊朗聲道。
而在殷梓曜說罷,在座的眾人,立即隨聲附和,“臣等恭喜皇上,恭喜公主!”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掃過殷廷奕,他只是靜靜的坐著,仿佛是在聽一件毫不相關的事。
如今,我的事,確是與他毫不相關了。
立妃的事,仿佛比我想象的,簡單一些。
“皇上立妃,實乃我襄國之喜事,本宮自然也該恭喜公主才是!”
就在我的心,漸漸踏實下來的時候,忽聽袁景茗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心中,頓時起伏。
她,這是要耍什么把戲?
我小心翼翼的望向她,也只是望著,臉上沒有半分笑意。
而袁景茗卻與我截然相反,她溫婉的笑著,眉目間甚至有些示好的意味。
“以后本宮與公主,便是姐妹了,還望公主,莫要與本宮生分了。”
她是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大方了?
以前羅佩真作為太后的時候,不過只是偶爾提幾句立妃的事,便能讓袁景茗臉色大變,如今,在眾人面前,她卻可以表現得如此得體,著實令人生疑。
女子說著,抿唇笑了出來。
“對了,本宮還聽說,公主的望兒,如今已被立為岳國儲君,想必過不了多久,望兒便會親政,到時候,儲君即位,公主便是岳國太后,這該是雙喜臨門才是,本宮就更要恭喜公主了!”
女子臉上的得意的笑容,與我頓時僵住的面頰,形成鮮明的對比。
好一個“岳國太后”!
淡淡一句,她便徹底拉遠了我與殷梓珺的距離。
我就知道,她偽善的笑容之下,一定沒安什么好心。
與我的神情相似,殷梓珺在聽到袁景茗的一番話之后,眉間亦是微微一動。
而在座的群臣,在聽到“太后”的說辭后,一下子由之前的竊竊私語,變為低聲議論。
殷廷奕依舊只是事不關己的靜靜的坐著,而殷梓彥,眼神中閃過一道得意之色,恰好落入我的眼中。
于是,好好的一場中秋之宴,成了人們各懷心事的鴻門宴。
“啟稟皇上,襄國與岳國修好確是好事,只是皇上納別國太后為妃,于情于理,怕是說不通啊!”
起身進言的人,正是袁朗譽的親信。
別人聽了他的話,慢慢的,不禁紛紛點起了頭。
袁朗譽的人,一個一個滿懷忠心的進言,無一不是在勸他放棄納妃的念頭。
終于,殷梓珺的眉間,露出薄薄怒意。
宴會尚未結束,殷梓珺便拂袖離席,獨自率先回了頤和宮。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顯露出自己的心事。
看著他的背影,我的心頓時亂了。
“本王也有些不勝酒力,就不陪各位了。”
殷梓曜淡淡一笑,朝袁景茗微一點頭,亦是起身而去。
剩下的一眾大臣,也沒有心思,再在這里待下去,于是紛紛起身,朝袁景茗行過禮,各自回府去了。
袁景茗的身邊,馮婉儀亦是面露得意之色的瞧著我。
我本就無心顧及她們,此刻看著何思緣跟隨殷梓彥離開,我也跟著站起身來。
“也不懂得向皇后娘娘行禮,什么公主嘛!”
背后,隱約傳來馮婉儀抱怨中帶著嫌棄的話語,我卻無暇去想,連忙退離席間。
才一轉身的功夫,便沒了那兩個人的影子。
看著昏暗而空蕩的四周,我不禁暗暗失落。
漫無目的的走在青石小徑上,聽到前方的動靜,我不禁瞧了過去。
一陣驚喜,油然而生,前面不遠處,正是何思緣,帶著安露,正望著天上的月亮。
本來,宮宴之后,該是大家齊來賞月的,因為殷梓珺的拂袖而去,誰也沒了賞月的心思。
我看見何思緣后,立刻小跑著奔了過去。
“王妃!”
何思緣聽見喚聲,回過頭,見了是我,眼神忽有一絲閃爍。
可她還是得體的朝我微一欠身,道:“妾身見過公主。”
“王妃不必多禮!”
姐妹親情,讓我連忙朝她伸出手,扶她起身,可是,她卻不著痕跡的,輕輕避開了。
在我的印象中,她對我,并非如此,甚至還有些關心在里面,不然,她當年為何跟著囚車,苦苦的追著我?
如今,岳國已復,她的身份即便被人知曉,也再無任何危險,而且我又能與她相認,何樂而不為呢?
“王妃若有心思,不如我來陪王妃吧?”
我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朝她示好道。
“多謝公主好意,只是妾身準備回王府去,就不多留了。”
女子說著,朝我微微一點頭,帶著安露,便要離開。
“王妃--”
我才要再喚住她,只聽女子朝著不遠處喚道:“王爺!”
一句“王爺”,頓時讓我止住腳步。
看著殷梓彥朝這邊走近,我頓時收起臉上的笑容。
“王爺,準備回府嗎?”
何思緣小步跑了幾步,小鳥依人的,過去依附在男人身邊,嬌聲向男人請示著。
而殷梓彥,也在此時,見到了不遠處的我。
他目光赤裸裸的落在我的臉上,讓我不由想要逃開。
我突然想起他前一陣子對我說過的話,我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何思緣的身上。
明眼人一見便知,何思緣有多么鐘情于他,只是他的心里,早已暗暗升起那樣絕情的想法。
何思緣尚在人世,無災無病,殷梓彥若立他人為王妃,就只有休妻這一個選擇。而這對世間任何一個女人,都是極大的羞辱,更何況對方是曾為相府千金的何思緣!
更糟的事,何緒昌一倒,何思緣沒了相府做依靠,她也只能乖乖接受,殷梓彥的任何決定。
還好,殷梓彥并沒有對我多說什么,望了我片刻,終是轉身離去。
從頭到尾,他都碰都未碰何思緣一下,女子見自己身邊的男人闊步離開,也只得快步追趕上去。
我不知道何思緣處處想要回避我的原因,可是,我卻心疼起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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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妃的事,出了這樣一個岔子,何思緣又對我逃避,事情放在一起,著實令人心煩。
宮中的人們漸漸散去,重新安靜下來,我不禁想起了殷梓珺。
剛才,他那樣決然而去,此時一個人悶著,想必心中定然不會好過。
我想了想,轉身朝頤和宮的方向而去。
我到頤和宮的時候,隔著打開的窗子,看見殷梓珺正坐在桌案后,握著手中的筆。
只是過了很久,都不見他在紙上落下一個字。
此時,他亦是察覺到了,站在外面的我。
于是,男人輕輕擱下筆,站起身,從桌案后繞了出來,朝我迎了上來。
“你怎么來了?”
殷梓珺看見我,眸中是有些驚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