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看著自己被男人握進掌心的手,驚訝過后,我慢慢抬起了頭。
他正望著我,剛才的慍色,已經退去大半。
“還好,朕的身邊,還有你。”
他握著我的手,輕輕用了用力。
殷梓珺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忽有一瞬間的失神。
“奴婢是真心愿意跟著皇上,皇上怎么說起這樣的話來了。”
穩了穩微亂的心神,我滿懷誠意,關切的望著殷梓珺,微微笑了笑。
“從徐州回來,皇上的臉色就一直不大好,奴婢心里知道,皇上一直在追查刺客的事,只可惜,奴婢幫不到皇上什么,也知道自己不配過問皇上的事,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煩惱。”
在聽我說這些的話的時候,男人的俊眉,幾次微微蹙起,待我說罷,終是搖了搖頭。
說什么不配?
殷梓珺的語氣里,帶些叫人窩心的埋怨,眸子里,亦多了幾分心疼。
“朕不是說過,不準你隨意貶低自己。”
“奴婢承蒙皇上不嫌棄,已經知足了,不敢再多奢求什么。奴婢的命,是皇上救的,只要皇上還當奴婢是皇上的人,奴婢就愿意心甘情愿的跟著皇上!”
我邊說,邊凝望著男人好看的眼睛,而他眼中的色澤,在我話音落后,慢慢變得深邃起來。
“若朕要你真正成為朕的人,你也愿意?”
他冷不丁的說出這樣的話,讓我猝不及防,即使是逢場作戲,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慌了神。
他話里的含義,我又豈會不明白,只是,我這樣卑賤的身份,他該如何給我我想要的地位與權利?
殷梓珺忽然緊緊攥起我的手,望著我,一瞬不瞬。
“看著朕!”
發現我的目光在閃躲,男人沉下聲音,稍顯鄭重的命令著我。
我猶豫了下,依著他的意思,輕輕將頭抬起。
“你可知道,朕查太后,除了因為三哥,還有你。朕不想你有任何危險,你,懂嗎?”
在我的記憶里,殷梓珺是從來不會表露自己的任何想法的,今天因為鄭啟的話,他竟然接二連三的說著讓我吃驚的話。
只是,他最后的這句,真是他心中所想嗎?
“你不信朕?”
他猜透了我的想法,沉聲問著,目光如炬,落在我的臉上。
我習慣了他的冷淡,如今的這副模樣,讓我的心,莫名的升起絲絲緊張感。
我才要避開他投射過來的視線,只覺得腕上一緊,然后整個人便跌進男人的懷中。
“啊--”
心中一陣慌亂之后,我最先想到的,是他的傷口。
“皇上--”
“朕在問你。”
我下意識的朝他的胸口看去,他卻絲毫不在意,我行我素的追問著我。
“奴婢,奴婢……”
我囁嚅著,心中想著應對他的辦法。
“告訴朕,無論怎樣,朕都絕不會讓你為難。”
人世間,如果有這樣好的一個男子,如此珍視于我,我定會奮不顧身,只是,可惜,可惜了……
我快速收起心中泛起的情愫,略略帶些女子的嬌赧,抬起眸子,視線才移到男人輪廓優美的唇瓣處,便又慌忙垂下頭去。
“人非草木。”
極輕的四個字,自我的口中溢出,我依舊是一副柔弱含羞的姿態,而殷梓珺,似是很滿意我的回答,倏然將我攬入懷中。
男人溫暖的懷抱,對我來說并不陌生,可是這一次,我的心,竟然慌亂而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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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來陪朕吧。”
入夜,我為殷梓珺換過藥之后,才要起身,手突然被他緊緊握住。
我只覺得,自己的手,忽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后別過頭,不敢再去看他。
心中此時的感覺,滿是害怕。
只是這份害怕,并非因為羞澀。
我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他掌心,轉來的溫熱。
“看著朕。”
他的語氣輕柔,卻叫人無法拒絕。
我遲疑著,終是照著他的話,轉過頭來。
我慌亂的神情,落在男人眼中,他非但不惱,反而輕勾起唇角。
“怕朕嗎?”
四目相對,男人薄唇輕啟,周身散發出的柔情,有那么一瞬間,讓我忘了心中的懼意。
“皇上為天子,奴婢自然是敬畏的。”
“你對朕,就只有敬畏么?”
說著,男人一手過來,繞過我的腰,手掌抵在我的背上。
殷梓珺輕輕的將我帶向他,隨著與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我的心跳得也越來越快。
胸口有些不受控制的起伏起來,就在我幾乎能夠感受到男人呼吸的時候,他抵在我背上的手,忽然松了幾分力氣。
“在給你名分之前,你若不愿,朕絕不強求,朕答應過你的。”
名分?
名分!
我無比震驚的望著他,幾乎說不出話。
他竟然要給一個低微的宮婢以尊貴的名分!
心中某處,瞬間軟了下去。
殷廷奕給不了我的,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卻可以給我,至少,他肯做出承諾。
一陣酸意,自心中上升到喉間,若不是心中還有一絲清醒,我幾乎已經淪陷在男人的柔情中。
“怎么了?”
殷梓珺柔軟的一問,是帶些笑意的,我穩了穩神,連忙搖頭。
“沒,沒……”
我驚訝含羞的表情,讓男人很是受用,他凝望著我,柔柔一笑,傾身將我擁入懷中。
殷梓珺的有力的心跳聲,讓我伏在他的心口,不禁失神。
事情的走向,已經與我的預計設想漸漸偏離,事到如今,我,還可全身而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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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都如在徐州的最后那晚,他攬我入懷,相擁而眠。
我竟然睡的無比踏實,第一次,沒有先他起床,為他準備早膳,只是服侍他穿衣洗漱,他便出門去了。
身子才好一些,殷梓珺便復了早朝,多日不在宮中,上奏的折子已經在桌子上堆成幾摞。
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我忽有一瞬間的錯覺。
曾幾何時,我也和姐姐一樣,想要的,不過是最簡單的生活。
某個春末的傍晚,暖風正濃,我隨父皇與母后,在御花園里散步。
“眼瞅著,四兒都已經這么大了。”
母后從來都是慈眉善目,她挽住我的手,瞧瞧我,又瞧瞧父皇。
父皇回望著母后,然后微微笑出,“是啊,過不了多久,四兒也該定親了。”
我聽著他們的交談,不似其他女孩子那般羞怯,而是仰頭望著父皇,眨了眨眼睛。
“皇上你瞧,四兒倒是先盼起來了。”
母后打趣的對父皇說著,彎了眉梢。
而父皇,卻沒有將母后的話當做笑話,他突然嚴肅起來。
“四兒的模樣如你一般貌美,可這脾性,卻是最像朕的。朕必然要選一位可以稱得上英雄的男兒,做四兒的夫婿,才可配得上咱們的四兒!”
“皇上如此疼愛四兒,是四兒的福氣。”
母后笑著,朝我道:“還不快謝謝你父皇?”
“四兒不要英雄!”
我站在原地,不行禮,亦不領情,這讓母親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父皇,生怕父皇會因此動怒。
然而,父皇并未如母后所想,他垂頭望了我片刻,問道:“英雄不好嗎?”
“英雄固然好,可英雄是天下人的英雄,卻不是四兒一個人的英雄。”
“那四兒想要什么樣的男子做夫君?”
我想了想,看著父皇,鄭重道:“四兒仰慕父皇這樣的男子。”
聽著我的話,母后不禁莞爾,她撫著我的頭,“你父皇,難道不是這天下最大的大英雄么?”
我點點頭,“父皇自然是英雄,可父皇更是個好夫君,四兒只愿能有個男子像父皇對母后這般,一心一意對四兒就好。”
大概因為很早,我便跟隨父皇左右,心智上故比別的同年紀的孩子早熟一些。
從我記事起,父皇的后宮之中,就只有母后一人。
父皇獨愛母后一人,所以,也便使得岳國皇嗣稀少,甚至連一個皇子也沒有留下。
父皇與母后聽著我的話,忽然沉默了,兩人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對望良久……
只是如今,我身陷襄國皇宮,早已沒了父皇母后的庇護。
令我心生愛慕如殷廷奕,惜我護我如殷梓珺,只是無論他們哪一個,憑他們的身份,也無法將一整顆心全部傾注在我的身上。
一心一意,呵……
再簡單不過的四個字,于我,怕是早已注定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疾風驟起,打在我的臉上,頓時將我從回憶中拉回。
鄭啟一日不供出羅佩真,我便不得安寧之日,可連殷梓珺都一籌莫展的事,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望著空曠的院子,我突然想起,那日靜凡曾來過的事。
每一次看見她,我都會不自覺的想起敬昭皇后的那幅畫像,還有羅佩真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怨毒之色。
憑羅佩真的權勢,若想要靜凡死,不過只須動動手指頭,然而,她顯然想留靜凡一條命,故意慢慢的折磨她。
她與靜凡之間,究竟有什么難解的仇怨,或者說,她與敬昭皇后,究竟發生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