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緣,我發現最近這些日子,總是能夠在宮里遇見她,她倒是孝順,常來給羅佩真請安。
“長公主!”
何思緣瞧見陸蘊凝,立刻露出笑意,提了裙擺,朝這邊而來。
而陸蘊凝見了她,亦是笑了笑,拉著我迎了上去。
這兩個人看上去,一副相熟的模樣。
“奴婢叩見王妃,王妃金安。”
眼見何思緣走到跟前,我立即欠身,女子忙伸過手將我扶起,“免禮。”
“王妃是來給太后娘娘請安的嗎?”
陸蘊凝朝懿祥宮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過頭問著何思緣。
“是啊,已經請過安了,正要回王府去。”
“王爺呢?怎么只有王妃自己?”
“王爺有事在身,我便只好自己來了。”
“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好生叫人羨慕。”
陸蘊凝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確是充滿了羨慕之情。
而何思緣低垂下眼睫,溫婉笑笑,才抬頭道:“長公主性子好,又得賢太妃與皇上疼愛,往后自然會覓得如意郎君。”
陸蘊凝聽著女子恭維的話,想笑,卻又笑不出,只是抿了抿唇,算是笑笑。
“對了,長公主若是肯賞臉,不如來府上小坐,上次長公主問我的花樣,我已經畫好了。”
“真的?”
剛才心中的悶懣仿佛一掃而光,陸蘊凝頗為期待的望著何思緣。
“那不如,就明日吧!”
如果不是陸蘊凝出宮需要稟明殷梓珺,只怕她現在就要飛出宮去。
“好。”
何思緣應了一聲,突然瞧了瞧我。
“不如凌霄姑娘也一起去吧。”
不想,何思緣也會問起我來,更不想,她竟對我如此客氣。
“奴婢多謝王妃美意,只是奴婢還要侍奉皇上,駁了王妃的意,還請王妃見諒。”
何思緣聽我說罷,臉上露出些許失望,卻還是不失禮貌的朝我笑了笑。
“你就一起去吧!”
她看了看我尚有些泛紅的臉。
“反正這幾日皇兄也不用你做什么,待會兒我就去求皇兄,讓你同我出宮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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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邁入淮陵王府的時候,我只覺得一陣不自在。
如果不是陸蘊凝那么堅持的在殷梓珺面前要求帶我出宮,只怕我一輩子也不會踏進這里一步。
這里的一切,都還似雍明宮一般。
“王爺呢?”
府里還算清靜,從進了王府,一路走來,就只遇到幾個來往的侍婢。
“王爺進宮去了,說是皇上那邊有事商議。”
還好,殷梓彥不在府里,聽到這個消息,我才暗暗舒了口氣。
“好漂亮的芍藥!”
陸蘊凝一進房間,便瞧見窗欞邊擺放的幾株粉紅色的花朵。
大部分,還都只是花蕾,只有那么一朵,悄然盛開。
“也不知怎的,今年花開得早,今兒個早晨我過來一瞧,這一株竟然開了。”
她看著眼前的花兒,像在看什么寶貝一般,就好像多年前,她蹲在院子里,兩手沾著泥巴,凝神擺弄著花卉時的模樣一樣。
“上次王妃給我看的花樣,也是這芍藥了?”
何思緣一笑,點頭,“正是。”
如今,她還是這般喜歡芍藥。
“那王妃就快些教我吧!”
陸蘊凝看著桌上已經擺好的繡布繡線,幾步過去,拿起這個,又摸摸那個,一副期待已久的興奮模樣。
“不急。”
何思緣笑著,親自倒了茶端了過來,先拿起一杯,放在陸蘊凝的手邊。
“這種事,怎么還要王妃親自動手!”
陸蘊凝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茶,又看了看周圍,疑惑的抬起頭。
“丫頭們呢?”
“我讓她們都下去了,省得擾了咱們姐妹的興致。”
何思緣說的每一句話,都能輕易拉近與別人的距離,即使只是笑笑,都叫人覺得親近。
這,與我那個不喜言笑,甚至有些孤高的姐姐,是截然不同的。
“凌霄姑娘。”
當我看著何思緣把茶端到我面前的時候,我一時間,怔住了。
半晌,才略帶慌張的低下頭去,“奴婢怎敢勞煩王妃,還請王妃恕罪!”
說著,我連忙雙手將茶接過,弓著身子,放在前面的桌上。
“府里不比宮里,凌霄姑娘既然來了,便是我的客人,姑娘不必拘泥于此。”
何思緣笑了笑,看著我緊張的樣子,又安慰道:“來,坐吧。”
“奴婢不敢,奴婢一個下人,站著就好!”
何思緣才要再開口,只見陸蘊凝道:“叫你坐,你就坐吧!”
說著,女子略顯不耐煩的拉過我的手,將我拽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
陸蘊凝舞刀弄槍、騎馬射箭的樣子,我,倒是見過。
自從進宮以后,她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馬場。
虎父無犬子,即使是女兒身的陸蘊凝,比劃起來,那股子勇猛勁兒,絲毫不亞于男子。
就連殷梓珺,她也不留面子,賽起馬來,如有在草原上奔馳一般。
那個時候看著她,我突然覺得,這皇宮于她來說,當真是個牢籠。
而今天,看她生疏的拿起針線的樣子,我心中不由暗暗發笑。
一桿七八尺長的梨花槍,她耍在手里虎虎生風,可拿起不過寸長的繡花針,手反而不知道該怎么放好了。
“來,像我這樣。”
何思緣左手拿起針,右手捏起繡線,只一下,那線便穿針而過。
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足以讓陸蘊凝佩服起來。
“好厲害!”
聽著女子羨慕的口氣,何思緣不禁失笑,“這哪里算厲害,長公主出兵在外的時候,難道就不縫補衣裳嗎?”
“縫補當然縫補,只是那些粗布衣衫,用的都是粗針麻線,撩上了事,哪里會用這樣細小的針!”
說著,她望著那幾乎捏不住的繡針,嘆了口氣。
“試試吧,不難。”
在何思緣鼓勵的神情里,陸蘊凝試了兩次,第三次便將線穿好。
開始的時候,陸蘊凝學得還算快,可到了真正繡之前,何思緣還是將撐好的繡繃遞到她手里。
“咱們繡什么?”
陸蘊凝頗為期待的問著何思緣,只聽何思緣道:“就繡條絲帕吧,容易些。”
“絲帕?”
陸蘊凝托腮。
“這個有什么講頭嗎?”
何思緣莞爾,“絲帕,思帕,長公主若繡好了,往后送給心上人也好。”
即使豪爽有如陸蘊凝,聽了這樣的話,也不禁臉紅起來。
我的身份,畢竟只是個侍婢,所以在她們繡得認真的時候,我不敢只是坐著,而是給她們遞繡線剪刀過去,或是添些熱茶。
一條潔白如雪的絲帕上,只有簡單的一朵芍藥花,陸蘊凝邊學邊繡,認真的勁頭,不亞于她耍刀槍的時候。
“這,這是怎么回事?”
何思緣聽見,不由抬眸望去,只見陸蘊凝將繡繃翻了過來,看著背面,不由皺起了眉。
“怎么打結了?”
女子一邊抱怨著,一邊緊緊捏著繡針,用力往外拽著已經亂作一團的繡線。
陸蘊凝已經一動不動的在這里坐了將近一個時辰,這對她來說,已經實屬難得。
她動了動已經略有些僵硬的脖子,看著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繡線,一賭氣,用力扯起了繡線。
“還是我來吧。”
看她那個急躁樣子,何思緣笑著搖了搖頭,利落的將針別在繡布上,放下手里的繡繃,便要來接陸蘊凝的。
可是,她還是晚了一步。
陸蘊凝的力氣本就大,這個時候,她又被這亂糟糟的一團,弄得一肚子脾氣,一個用力,只聽“嘣”的一聲,那繡線便瞬間被她扯斷,而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朝一邊揮了過去。
女子甩出去的手,不偏不倚,恰好打在自己的面前的茶碗上,我剛添的一碗茶,就這么一滴不剩的全部澆在了何思緣正伸過來的手上。
“啊--!”
何思緣痛的瞬間縮回了手,那一雙如玉一般細嫩的手,頓時紅腫起來。
“王妃!”
此時,陸蘊凝也慌了神,她不知所措的看著何思緣,只是斷斷續續問道:“你,你怎么樣?”
何思緣大張著雙手,停在半空,一對好看的眉毛早已緊緊擰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平時大大咧咧慣了的陸蘊凝,看見何思緣這副樣子,也慌了神,見自己闖了禍,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還好,何思緣沒有疼得糊涂了,只見她指著里面桌子的抽屜道:“那里面有藥。”
我三步并作兩步的奔過去,拉開抽屜,把藥拿了過來。
女子的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兒,一雙原本纖細的手,已經完全腫了起來。
“還好,沒有起水泡。”
我放下藥,托著何思緣的手腕瞧著。
“王妃稍等,奴婢去打些冷水,敷過之后再上藥,會好的快些。”
被疼痛包圍的何思緣早已說不出話來,聽著我的話,也只是點點頭。
我安慰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耽擱,端了盆,推門而出。
當我從井里打了水上來,端著盆正要回去的時候,一回身,看到一個身影,攔在我的身前。
“王爺?”
看見殷梓彥,我端盆的手不禁緊了緊。
“奴婢叩見王爺,王爺金安。”
我正要跪下,卻見男人先我一步,一把將我的手臂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