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儀,我是有愧于她的,如果時光能倒回,我真的愿意放棄我所擁有的一切去換回她的命,哪怕是用我的命。其實昨晚自你恢復(fù)記憶起,我也有幾次想起過她,因為,在這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她竟然是遭西衡公主的忌恨所殺,但是,不管她被誰所殺都逃不了被我所累及的事實。令儀,兩年多前,她慘死的情景無數(shù)次在我夢里重現(xiàn),我知道,這會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揮去的噩夢,時桀說我這兩年的日子過得如縮頭烏龜一般,其實,他說得并沒有錯。”
我見他如此詆毀自己,心有不忍,急忙說道:“不是的……”
他擺了擺手,繼續(xù)說道:“這兩年除了療傷祛毒,我也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因為未果,就無法給她一個交待,也無法面對公孫家的人,我其實真的是在逃避,這是我欠公孫家的賬,我一定要手刃這位西衡公主替她報仇。”
我玩弄著自己的手指,認真地聆聽著炎紹的話,我知他說的都是真話,可是,好像我想聽的還遠遠不止這些。
“聽說,她非常的好,便連簡貴妃這般要強之人,在見了公孫小姐本人后也自嘆不如,知難而退了,”說出這句話之后,我才意識到,我到底只是個尋常的世俗女子,我會嫉妒,我會質(zhì)疑,我也會害怕在心愛之人的心里不如別的女子完美。
“我知道她定是好的,我在沒有見她之前就知道,她定是女子之中的表率,我的父皇定是會選出他認為最為完美的人選做我的王妃,我從來不曾懷疑過這一點。”
我沒有吱聲,只是靜靜地低著頭聆聽,可是,心里卻泛起一陣酸澀,心想,一個男人對女人做出這樣的評價,是不是說明她在他的心里已經(jīng)占據(jù)了特殊的位置。
“令儀,在皇室貴族之中,這其實是一種普遍的現(xiàn)象,因為彼此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父母長輩會在世家之中挑選出心儀的人選,給自己的子女早早地定下婚事,我因為常年征戰(zhàn),無心男女之事,所以父皇才會做主給我定下這門親事。”
炎紹見我一直低著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于是,伸手過來,抬起我的下巴,我看著他,他也凝視著我認真地說道:“令儀,但這無關(guān)情愛,我知道她會是個賢妻,其實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夫妻之誼不過就是相敬如賓,能如我父皇母妃一般的情意實屬罕見,但我也想過要一心待她,令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點頭,我能明白他在向我表達什么,他是想告訴我,他對公孫小姐有愧疚,他欣賞她,敬重她,也憐惜她,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愛上她,她就含恨而終了。
“令儀,我在遇見你之前,從不曾體會過什么叫心動,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茶飯不思,更不敢相信自己在見了你幾面之后就確定了心意,就不顧一切,費盡心思去想著怎么帶你出金州城,還要日夜籌謀著怎樣可以得到你——”
我終于釋然而笑,低落的情緒得以撫平之后才討厭起自己的小肚雞腸,炎紹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說道:“成親之前,你若有什么疑問顧忌自然是應(yīng)該說出來的,我也有必要向你說明一切原委,令儀,我不想讓你帶著任何質(zhì)疑遺憾嫁給我。”
聽他如此坦誠相告,我更是為自己的小心思而感到無地自容,心下一動,我誠心誠意地說道:“我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讓你想起這些不開心的事,其實,我知道這件事對你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日后……你若覺得對公孫小姐有所愧疚而想要悼念緬懷她,又或是想補償幫助公孫家都是分內(nèi)之舉,不要顧忌我是否會不高興,余生,我都愿意與你一起去彌補這些遺憾。”
“令儀,”炎紹將我擁入懷里,輕聲道,“謝謝你的體諒,我就知道自己沒有愛錯人。”
此刻,我真是深有體會,真心愛一個人,原來真的是會設(shè)身處地的站在他的立場去替他分憂,相愛的兩個人,更是應(yīng)該要互相信任,坦誠相對。
炎紹將我送至師傅的房門口,我見著師兄正從師傅的房里出來,師兄見著我與炎紹執(zhí)手而來,于是笑侃道:“日后,想來是再也不用見著令儀形單影只的可憐模樣了。”
“文天,過了這些年,你長得可不止是年紀(jì),便連這損人的本事也越發(fā)見長了。”師傅的聲音自內(nèi)屋傳出,接著便見她繞過四開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風(fēng),來到了我們跟前,指著師兄說,“也就你,沒心沒肺慣了,才舍得取笑令儀。”
師兄仍是一襲青衫布衣,頎長的身影立于王府大宅的崢嶸軒峻之間,顯得他猶勝竹木逸然的出塵之風(fēng),他一貫溫和,笑著回話:“這入世之道可是師傅所教,因為沒心沒肺才得以長久安寧平靜。”
“哦嗬,你倒還怪起我來了。”
“徒兒不敢。”師兄急忙笑著躬身行禮。
師傅本就年長不了我和師兄幾歲,除了根據(jù)我和師兄的特長分別傳授了我們一些技藝,她倒是從來都不曾以長輩的身份自居,對我們素來都是開明包容的。
“文天,令儀的終身大事已有著落,你可還年長人家?guī)讱q呢,你們……”師傅突然停頓,視線透過面紗好似在看著師兄,隨后又笑道,“你該加把勁兒了。”
不知為何,當(dāng)我的視線隨著師傅一起看向師兄的時候,又一次萌生出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于是,這一次我大著膽子,無所顧忌地盯視著師兄。
他的眉眼……他的眉眼我好似在哪里見過的。
“令儀……”炎紹捏了捏我的手心。
“啊——”眼前閃過一張臉,我掩唇驚呼,難以置信地盯著師兄,我甩了炎紹的手,反抓了師兄的手,我近距離的仰視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將他從頭到腳地打量審視了一番,才小心求證,“師兄,你是……你其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