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透云層,落了一地的金黃。
明嫣在醫(yī)院下面轉(zhuǎn)了兩圈,她來的時候是被盛云菲給拖著來,沒有車,走的時候自然是打車。只是這么好的陽光,她走到了花園,看到幾個大寶寶在哄著小寶寶,看著那些可愛的臉蛋,就不怎么能走得動道來。
大胎哄二胎,旁邊有自己的親人,一共三個家庭。
他們奇樂融融,生活里的幸福不止是在言語里,還是在神態(tài)之間……這種場景好像很容易戳到人心里那根對于家庭渴望的筋,太過于溫馨美好。
于是她就停下來,觀望著。耳朵里聽到的都是孩子稚嫩的聲音,軟綿綿的,最動聽不過。
她也需要看這種畫面,來沖散盛云煙帶來的血腥與黑暗。
就這樣看了好大一會兒,家長帶著孩子進了醫(yī)院,她才起身。此時黃昏,緋色的光線籠罩而來,照在人的身上,一片懶洋洋。
她慢慢的起來,仰頭,對著天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現(xiàn)在該回家了。
一抬頭就看到那一頭站著的男人,姿態(tài)很隨意。看向她這邊,就算是她發(fā)現(xiàn)了他,他的眼神也沒有半點閃躲。混著日落斜陽,那光線便如同黏在她身上一樣的緊致,帶動著她的呼吸。
總感覺很奇怪,她出現(xiàn)過的地方總是有他,一回頭,他就在那里凝望著她。
忽然讓明嫣想起了一句話來,你要看風(fēng)景,而有人在橋上看你。這話自己想起來,顯得臉皮有點厚……然,他就是橋上的那個人。
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身姿筆直,這般外表,站在這里,也是一條別人無法復(fù)制的風(fēng)景線。
受了傷,就應(yīng)該在病房里好好躺著,老是跑出來做什么。是覺得最近這些日子,他住院的日子還少了么?但很多話,明嫣都是不適合說出口的,于是就只有沉默。
都是成年人,理應(yīng)先愛自己,再去愛別人。
“姐。”
身后言昱寧的聲音響來,她回頭,言昱寧站在三四米開外,拿著車鑰匙站在那里,他只是喊了一聲姐,但是并沒有走過來。
三個人呈一條直線,她在中間,距離都差不多。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種,看你往哪邊走。
明嫣抿抿唇,回頭……
余暉穿插在樹俏之間,在地上投下一串串斑駁旖旎的影子。他的背影削瘦而迷.人,走路的步伐帶起了大衣衣角的翩然,那肩胛骨仿佛寫上了孤傲。
她回頭,他已經(jīng)走了。
明嫣慢慢回頭,朝著言昱寧那里走去。她想,他是聰明的,不然她必然是走向言昱寧而不會選擇他,何必要站在那里不動,早點回去休息才是正事。
……
上車后。
“你怎么會到這里來,是司機告訴你的?”明嫣問,她并沒有通知言昱寧來。
“是的。不過司機說先碰到了他。”
“誰?”明嫣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就是剛剛站在那里偷看你的那貨。”
“……”
難怪他會那么快的出現(xiàn)在那里……明嫣現(xiàn)在想來,盛云煙可能是早就不想活了吧,所以才對她說出時日不多那種話,所以想見見厲弘深,只不過她死的時候把盛云菲也一起弄死,這一點就有點讓人難以忍受。
人太偏激,到最后傷的不是自己么?
何必如此。
【如果沒有厲弘深和言家人對你的保護,你要怎么在這個世界上生存?】
明嫣扭著手指,看著窗外,那迅速倒退的街景。
如果沒有他們的保護,她怕是早就死了。她的人生碰到過多少次的危險,基本上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
但這個化險為夷的前提是:有人替她把那份傷給受了。
……
日子就這么過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個多月,基本上也沒有孕吐,飯量也增大了些,馬上就五個月。天氣也暖和了很多,可以脫掉笨重的棉襖。
她想給自己找些事做,所以每天都會把家里給好好的打掃一遍,當是運動吧,為了以后好生產(chǎn)。
一轉(zhuǎn)眼半個月又晃了過去……
她的生活很簡單,家里,超市,小區(qū)的花園,就這樣。半個月里連小區(qū)的大門都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見任何人,就連可可都沒有來。
她也愜意舒服,只是有點想念團子,不知道它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過的怎么樣。
它的主人應(yīng)該還在住院,誰照顧她?
快要到六個月的時候,肚子一下子大了很多。于是言馳就開始給她和可可選月子中心,看哪家好。
但季棠好像是要求可可去美國生產(chǎn),言馳沒有反對。這種事情他也反對不了,他只是一個大哥。只要言昱寧和她同意就好,于是可可在六個多月的時候,就和言昱寧去了美國。
明嫣又少了一個伴。
明嫣七個月的時候,體重莫名其妙的下降,莫名的又來了一波孕吐,去檢查的時候,醫(yī)生說這是正常現(xiàn)象。
現(xiàn)在走路已經(jīng)有點費勁,不能走快,身體很笨重。
出門散步,從家里出去。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夏天,她也只敢早晨或者黃昏出去走走,女性還是怕自己會曬黑。現(xiàn)在正是七點鐘,她原本打算是小區(qū)走走,買口糧。她有傭人,但早餐向來都是自己做。
馬上就要是做媽的人了,必然要學(xué)習(xí)做飯。
電梯門一打開,團子就坐在里面,嘴里叼著一根玫瑰花。好久沒有見到它了,有三個月了。明嫣笑臉一揚,進去,肚子大了,不方便蹲下,就只能彎腰。
“你可是好久沒有出現(xiàn)了?”摸著它的頭,好像又胖了點兒,全身都腫腫的。、
她摸摸它的肚子,也沒有留下什么疤,看來被照顧得不錯。
團子把嘴里的玫瑰花放在她的手上,它也不出電梯,隨著明嫣一起下。
“送我花?”她露齒一笑,花很香,如果花莖上沒有它的口水,那就更好了。
這狗……不是獨自來的吧?畢竟脖子上還栓著狗鏈,一個人上電梯,嘴里還有玫瑰花。她也不想去想了,會費腦。原本最近的記憶力就有點下降。
出電梯后,她一手拿花,一手牽著團子,到了小區(qū)的早餐店里。
當小籠包上來之后,她聞到那個味道,胃里一個翻轉(zhuǎn),差點吐出。于是就讓老板裝到盒子里,她拿到小區(qū)的花園里去吃。
買了四份,團子飯量大,可以輕松的吃三份。
一人一狗,小石凳,一人一邊。明嫣還是有點不舒服的,小籠包只吃了一個,吃不下,給團子。團子吃著吃著就把包裝盒給含在嘴里,噔噔跑向另一邊。
明嫣沒有感覺到任何意外的看到了他,好久好久……都不曾看過,三個多月吧,他依然厚臉皮的喜歡跟在后面。
團子把小籠包含著放在他的腳下,嗷嗷兩聲,好像在說:給你吃,然后就跑開,繼續(xù)到明嫣的身邊繼續(xù)吃剩下的。
厲弘深:“……”
它好像是在喂狗。
他彎腰把它拿起來,過去,姿態(tài)信雅。把包裝盒放在桌子上,沒有打算吃,團子拿頭拱了拱他的胳膊肘,催促他快吃。
他把整個飯盒都放在它的面前,擼擼它的頭,“都給你。”
明嫣慢條思路的咬著豆?jié){的吸管,眸光‘不經(jīng)意’的落在他的右手上,戴了一塊手表,表帶略寬,什么都看不出來。右手戴腕表,也是少見了。
不等他發(fā)現(xiàn),她早已經(jīng)把視線收回。
當然,他也沒有看它,拿著小籠包喂團子,團子一口可以吃兩個。
“是胃口不好么,所以才吐?”他問。
明嫣沒有回,他是怎么知道她吐的,她孕吐也就這幾天的事兒,昨天下午才去找醫(yī)生。她想了想,哦……剛剛在早餐店差點就吐了,現(xiàn)在的記憶力真是不行了。
“沒有,挺好的。”
“想吃什么?”
她沒有回答,他也沒有逼問,就只顧著喂團子,團子吃得非常興奮。
一會兒團子就吃完了,還意猶未盡,舔著下唇眼巴巴的看著厲弘深,厲弘深摸著它的頭道:“走吧,給你做。”
……
明嫣以為那句話是對團子說的,并沒有在意。但他起來的時候,把她也給拽了起來,把她和團子都拉進了超市里。明嫣本想反抗,一低頭,看到他的右手……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從縫隙里看到傷疤,長長的一條,顏色還沒有怎么淡化。有那么一瞬間,她有一種若是用力掙扎他的疤就會被撕裂一樣的恍惚。
也不知道發(fā)的什么神經(jīng),便任由他拉著。
進了超市,他推過來一輛推車,團子輕車熟路的一躍而上,像個大爺一樣的坐進了車里,那么大的軀體,把整個推車都占滿了。
厲弘深站在推車旁邊,和團子對視了好幾秒,彼此無言。最后團子轉(zhuǎn)身,拿屁.股對著他。明嫣似乎聽到了他微微的嘆氣聲,仿佛是拿團子沒有半點辦法的無奈。
又拿過一輛來,拉著明嫣的手,“你來推它。”
他的掌心熱熱的,包裹著她,一下子讓明嫣有種形象不出來的感覺,只是覺得心頭有些麻。小手一掙扎,掙脫,走到團子面前,推著往前走,低頭。
厲弘深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這些小動作,自顧自的推著空車開始選東西。
明嫣還沒有和哪個男人一起逛過超市,除了十幾歲的時候和言昱寧一起,后來便沒有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
她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那句話是對著她說的,她看到了他購物車里選的幾樣食物都是最近她愛吃的。她想她家傭人是被她收買了,恐怕去醫(yī)院檢查這事兒,他也是知道的吧。
他不在她的面前出現(xiàn),卻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
明嫣跟在他的身后,看他的背影,看他的白襯衫、看他專注的看著各種食物包裝、看他精致的側(cè)臉、看他抬起手臂時露出來的結(jié)實手腕……
看到最后,她自覺臉頰伸起燥熱,便先拉著團子離去。
她一走,厲弘深的手里還拿著一包蝦仁,往后面兩個駕架中間的柱子上一靠,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隨著回頭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唇角似笑非笑。
……
明嫣在沙發(fā)上和團子看電視,廚房里有人做飯。
電視里放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團子這個沒心沒肺的,看得津津有味。當然,里面正在播放如何給自己家的狗狗做狗糧,團子看得很用心。
不多時,明嫣也感覺到餓了。
過了一會兒,他在廚房里叫她。
眀嫣過去,他雪白的襯衫挽了起來,問她,“鹽放在哪兒了?”
這語氣這般自然而然,仿佛她就是這個家里的人。
眀嫣抿了抿唇,過去。
調(diào)料盒里面已經(jīng)沒有鹽了,于是她打開一個柜子,也沒有。
于是墊起腳尖,把最上面的柜子打開。她的身高也只能打開柜子,里面的東西她是拿不到。
想讓他去拿。
一回頭唇角無意間擦過了他的下巴,她,“……”
她不知道,他會貼她這么近,她原本就是微微仰頭的姿勢,這個角度剛剛好去碰觸到他下顎的位置。
她連忙后退,腳后面還有打開的柜子門沒有關(guān)上,她這么倉促的后退,一下子碰上去,身體一個歪斜……
當然也并沒有摔下去,她現(xiàn)在挺著肚子,摔跤都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他的手臂攬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回一帶,兩個人之間幾乎是密不透風(fēng)。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肚子挺起來的話……但連一點之間也是近在咫尺,呼吸在纏繞。
歲月對他似乎是格外的寬厚,臉上依然沒有什么時光的痕跡,皮膚干凈而光滑,睫毛長而密,體香如蘭,清新迷人。
她咬住了下貝齒……
稍稍一推,他便松開她。
從柜子里最角落里拿了一袋鹽出來,把它拆開,倒進了調(diào)料盒。
眀嫣紅唇蠕動,很想說點什么,到最后卻又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去。
關(guān)上門。
她到陽臺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看著樓下的風(fēng)景,心里在起起伏伏。
……
早餐做了一份青菜粥,涼拌三絲,牛奶,雞蛋,倒也豐盛。
他的廚藝比起前幾個月來好像好了一點,出奇的對眀嫣的口味。
他自然也吃,團子聞到香味也來了。
但是這個青菜都沒有煮多少,厲弘深保護性的把團子攔在粥的外面,它若是動了嘴,眀嫣就別想吃了。
“汪汪。”它表示很不爽。
厲弘深懶得理它。
吃完飯,眀嫣自動的去收拾碗。但是,他比她更快。
“你去陽臺走一走就好,這種事情不需要你做。”
眀嫣沒有拒絕,她并不是很想與他討論這種問題。
去客廳,他去廚房,過了會兒,她才晃去陽臺。
好像很長時間她都沒有在早上里吃的這么飽了,好像肚子更大了。
人真是奇怪,她明明是討厭他的,卻為什么又非常的喜歡他做的飯菜。
等她出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
她去了廚房,餐廳上面擺好了切好的水果。他畢竟是個男子漢,很少下廚房,收拾得并不是特別好。
眀嫣又重新弄了一遍,出來時……看到那些水果,她忽然覺得沒有什么力氣,于是就坐在那里,盯著那個水果看,一看就是半個小時。
……
上午的時候阿姨來了電話,說她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再過來,家里有事兒。
眀嫣同意了,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也可以嘗試著給自己做飯,而且也可以重新從言家調(diào)配傭人阿姨過來。
但是到了中午11點,對面的人準時出現(xiàn)。他已經(jīng)換了一身家居服,深藍色,站在廚房里也是光芒萬丈。
他過來是干什么的?
好像專門是給眀嫣做飯的,做做完飯,兩個人一起吃,然后他繼續(xù)收拾廚房,然后離開。
全程下來,和眀嫣說的話,不會超過三句。
眀嫣,“………”
就這樣,到了晚上也是這樣。
他好像不用去公司上班,只呆在對面就好,到了做飯的時間,他自然就過來。
眀嫣感覺他莫名其妙的,趁著他在廚房,她進去。
好看的男人有千面,每一面都好看。夕陽如火,漫無目的的從格窗上落下來,照著他的側(cè)臉,那精致的,楨楨如畫。
素白修長的手指,正在洗著青菜,要微微拘摟著,背部的線條在衣服的緊繃之下若隱若現(xiàn)。
他洗好之后,起身,看到了在身后的她。
濃眉輕輕的一挑,“做什么?”
“你做什么?”
“做飯。”
“我好像沒有讓你一天三餐過來給我做飯呀。”
“我過來做飯好像不用經(jīng)過你的允許吧,難道傭人不是這樣做的嗎?”
“厲弘深。”
厲弘深聽到這個聲音,神情明顯一頓。目光幽幽的盯著她的臉頰,從淡涼到溫熱。
“有什么需求你可以盡管開口,我都可以滿足。”
眀嫣也真的不想說重話了,他對團子無可奈何,她對他,又何嘗不是。
“你出去吧,我真的不用你……”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做飯的人,在商場里揮毫朱筆,縱然是他站在她的面前做飯,這個畫面,就像是虛構(gòu)的一樣。
“不需要客氣,我不是在照顧你,我是在對我的行為負責。我自然是希望你吃的白白胖胖的,然后生出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來。”
那是他的孩子。
“所以你這么殷勤,是為了……”眀嫣把話說到這里又猛然停了下來,這話說出來好像是在和孩子爭什么寵。
“當然不是,你的主次錯了。我這么殷勤,是因為你,其次才是因為孩子。”他已經(jīng)明白她想說什么。
就好像有很多情侶,就比如說前段時間,一對情侶男方給女方潑了十斤的栗子來求婚,很多人都說,這個舉動有什么意義?難道是靠栗子就能求婚嗎?
但其實大家都弄反了……不是因為板栗求婚,而是因為先有愛,所以才有這些舉動,這是一個人的態(tài)度。
態(tài)度決定一切。
眀嫣看著他的眼睛,久久沒有說話。
“出去吧,我會照顧你,直到生產(chǎn)。在這期間你可以享受一個孕婦應(yīng)該享受的權(quán)利,比如說,命令我。”
“……那我現(xiàn)在命令你……”離開。
“不行!”他打斷。
“……”眀嫣盯著他。
“出去休息。”
眀嫣走出去的時候,想著這是誰命令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