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彥華和向盈盈兩個人都沒有想到眀嫣會在這里,并且聽到了他們所有的對話。
無論怎么樣,她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愛不愛的另說,可這種關頭,他還是沖了過去。
“眀嫣……”
糖果從樓下往下滾,滾的到處都是。眀嫣扶著樓梯,往下走了一步,身體僵硬的腿部彎曲都很難!
臉色卡白,她唇蠕動,想說什么,然,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嘴唇都在顫抖……
向盈盈也過去,扶住了她,握著她的手腕,看到了她臉頰兩側那豆大的冷汗。
“去醫院,你快去把車開過來。”向盈盈對言彥華道,看著樣子,好像隨時都會窒息昏厥。
“好,你安撫她。”言彥華跑了出去。
向盈盈把她往下扶,可眀嫣已經無法走動了……
她呆呆的看著前方,眼神呆滯,冷汗至掉,唇顫抖……一會兒的時間,有血從腿間留下來。
向盈盈也受到了驚嚇。
“鎮靜鎮靜,不要把我們的話當真。眀嫣回神,眀嫣!”
眀嫣的模樣是沉浸在了那夢魘當中一般,只有全身的冷汗,還有腿間的血,向盈盈說了什么,她根本聽不到!
這種情況下,人,真的會瘋!
向盈盈喊了她好幾次,她都沒有反應,沒有辦法,她只好一巴掌打過去。
啪的一聲。
眀嫣才有一丁點的回應,頭,木納的轉過來……
“眀嫣,看著我!你剛剛聽到的都不是真的,看著我!”剛剛那個樣子,真的嚇到了向盈盈,不要出事!
“你打她干什么?”言彥華進來了,那一巴掌也落到了他的眼睛里,好歹是在一個屋子里長大,自己可以打,可是別人……
在自己的眼前打,總歸不一樣!
向盈盈懶得和他說,死命的搖著眀嫣,“假的,你剛剛聽到的都是假的。你是我的女兒,聽到了沒有!醒醒!”
她也只有瞎編!
眀嫣看著她,眼珠子都不動一下,然后噗嗤一下笑了……
這一笑,把向盈盈和言彥華給愣了。到向盈盈很快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好在是清醒了……
這世上有很多人聽到一個消息,讓他無法承受,然后就癡傻,就瘋,還有嚴重的會造成癱瘓!
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只是就這么一笑,也沒有說話……隨后,眼白一翻,就暈了過去。
言彥華摟起她,沖出去,到醫院。
……
孩子有流產跡象,保胎,大人沒有外傷,醫生管不了。
住院。
期間明嫣一直沒有醒過,向盈盈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她是真怕明嫣出了什么事兒……否則,她不好像兒子交代,不好向死去的朋友交代。
言彥華難得也沒有走,站在走廊,也沒有進去。
一直到凌晨,她才醒來,此時向盈盈已經熬不住,坐在床邊瞇了過去。她畢竟是年歲已大,且在家里這個時間她也早就睡了。
明嫣直直的走出去,長長的走道一個人都沒有。這個時候的言彥華,已經離開。
她看著幽長幽長的走道,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沒有目的,最后看到了樓梯口,她順著下去,一步一個臺階,手扶著扶手,往那漆黑得沒有的深淵走去……
她走到一樓,花了十分鐘的時間,順著燈光出了門。
與此同時,電梯前,一身疲憊的男人進去,他剛剛從容家出來。上樓,到達病房,屋里很安靜,沒有開燈,但有一些從走道里照進來的光亮,床上的被子是突起的,他看到了自己的親媽,在床邊,已經睡著。
他想把她叫起來,去沙發上躺一會兒,可余光已經看到床上那突起來的被子……是空的!他掀開被子,哪里有人!
他又去了洗手間,還是沒有。
于是摁開燈,想去陽臺找一找,到處都沒有。
他這個動作,自然驚醒了正在睡覺的向盈盈,“怎么了?”
“明嫣不見了。”
什么。
向盈盈的瞌睡一瞬間也消失不見,也跟著去找,沒人。
“媽,你就呆在這兒,我去找。被窩還有一些熱度,她不會走遠的,若是她回來,你就給我打電話。”
“好。”向盈盈很自責,可眼下顯然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找人再說。
厲弘深出去,四處都沒有……一共有十三部電梯,但電梯都在一個地方,他方才上來的時候,沒有一部電梯在運行。按照被窩的溫度,也就是差不多他上來的時候,她消失。
于是他走樓梯,這里是十樓,從樓梯上下去,也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這么大個醫院,想要在很短的時間內找個人,還真是不容易。更不說明嫣現在那個狀態,很不好……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就會發病,然后傷害自己。
厲弘深一刻都不敢停留,打電話通知了保安,一起找。
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一名門衛才跑來對他說,在十幾分鐘以前,那位姑娘上了一輛出租車,因為她獨身一人,所以門衛也留了一個心眼,把車牌號給記了下來。
厲弘深沒空去問他為什么隔了這么久才跑來告訴他,上車,出去。
查那輛出租,去了哪個方向。
……
深秋的夜晚總是伴隨著涼風,冷,加上前段時間下了雨,現在這個氣候越發的潮濕,好在沒有再下。
厲弘深到達墓園時,已經離明嫣離開醫院過了一個多小時,這期間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他的車子一停,前方一輛出租打著雙閃就過來,停在他的面前。
“先生,你是不是來接一位年輕的姑娘的?”一名男司機,四十多歲的樣子。
厲弘深那雙銳利的眼晴往他的車后座瞄去,沒有人,車里算是整潔,這個車牌號,也是他跟的這個。
“那就好,她進去了,半個小時了。我沒敢離開,我怕她一會兒出來沒有車,又擔心她遇害,一個女孩子看著怪可憐的,就在這兒等她。對了,她是你什么人?”
如果是沒關系的,萬一想圖謀不軌的,他干脆直接報警得了。
厲弘深打開錢包,把里面的現金全都抽了出來,放到他的方向盤上,“謝謝,我是她老公!”沒多作解釋,進去。
司機對著錢笑了笑,還挺大方啊,嶄新的錢,有兩萬塊呢。
這個人看著好像有點面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鬼知道是哪個大人物呢。
……
墓園里只有一盞燈,很暗。也沒有一個管理,更沒有門口,誰都可以進。很多墳墓前面都長滿了草,也沒人來處理。一個很隨意的墓園,沒人打理。
一座座的墓碑,男人在最中間處找到了她。
穿著一身薄薄的病服,頭發散著,跪在那里,動也不動,也沒有說話。風吹過,吹著她的衣服,貼在身軀,太瘦……隱隱都能看到那肋骨的突出。
光線朦朧,一片凄婉之景。
他在她四米遠的地方停下……這個場景忽然讓他,倍感沉重。兩人之間也不過就是幾米的距離,他卻覺得有無數道無形的墻壁橫在兩人中間,無法穿透。
風繼續吹……
墓園里自古都是一個陰森之地,草隨風附和,聲音詭譎——她竟一點都不害怕,處之安然,動也不動。也對,她怎么會動,她只是一個軀殼,不會動。
過了好大一會兒,厲弘深才走過去,很慢,一步一步……
走到她的面前,蹲下。
燈光太過昏暗,所以看不清這墓碑上刻的是什么字,但能看到那上面的照片,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神韻里和言馳有些相像。
他轉過頭來,把她的手拿過來,這才發現她全身很僵硬,手攥著小拳頭,很緊很緊,幸好她沒有指甲,否則定然會弄傷自己。
“明嫣。”他小聲道,很輕很輕,很怕聲音重了,驚擾了她。
她沒有動。
他移過去,把她摟在懷里,很涼,他只有用自己的胸膛給她擋著冷風。
“明嫣,回去。”
女孩兒沒有動。
兩人隔得近了,他才看到她的臉,很白很白。那雙眼晴落向那個照片,眨都沒有眨一下。隔得好近,他似乎看到了她眼晴里布滿的血絲,還有那濃稠的……悲痛。
該用什么詞來形容她這個表情,不哭,不笑,全身僵硬,只有眼晴里盛得快要溢出卻又溢不出的沉痛。
有什么東西在厲弘深的心里狠狠一彈,如琴弦在血肉模糊的骨縫里彈著,來回撥動,一遍一遍都是刺入骨子里的疼痛!
“明嫣。”又喚了一次。
哪里有人回答他。
只有風聲,冰冷的風。
她不動,他就抱著她,陪著她。小小的個子,已經沒有什么溫度,他只能用力的抱緊……他不知道心里有一種什么感覺,類似于想念。
可人就在他的懷里,他在想念什么?
不知道,只是瘋狂的想念,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侵入筋脈的感覺,像長滿了倒刺的蟲子,往他的心臟里鉆去。
于是,越抱越緊……越抱越緊就越來越想……
飛長的速度跟不上他擁抱的力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他的懷里掙扎了一下。他松開,低頭,“弄疼你了?”
她仰頭……在這么多天里,終于正視了他一次。
眼晴干澀紅腫,可依然不影響她眼晴的美。
“沒有人愿意要我,你也不要,那么,你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