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么摟著他,厲弘深清楚的感覺到了來自她身上肌肉的顫.抖,她的下巴放在他的肩頭,滾燙而急.促的呼吸都在頸側(cè),胳膊勒得很緊,快要讓他不能正常呼吸。
他抬起手來抱著她的腰,撫慰性的拍了拍,又看向那些醫(yī)生們:“先出去,把它留下。”他看了看處理傷口的小推車。
醫(yī)生和護(hù)士一起出去。
聽到關(guān)門聲后他,掛在他身上的小女孩兒才算是稍微松開了些,頭小心翼翼的縮回來,很謹(jǐn)慎的挨到他的下巴處,兩個眼晴往外瞟,似乎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人在。
看到?jīng)]有人,她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兩個人隔得太近了些,她眨眼的時候那卷翹的睫毛直直的刷過厲弘深的下巴,很癢。
他低頭,沒有再提給她看病這個事情,會引起她的抵觸心里。
“你流血了,躺著。”聲音不輕不重,雜夾著他一慣的命令口吻。
小女孩兒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流血,在自己的身上到處看,最后才看到那條受傷的胳膊上,她看著那血,發(fā)愣,也不知道疼,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血的新奇。
厲弘深把她摁住,放在床上,捉住她亂動的上身,“坐好,我給你處理。”
“哦。”她乖巧又弱弱的哦了聲,一幅小可憐的模樣。
厲弘深摸了摸她的額頭,把小推車拿過來……要處理胳膊上的傷口,那必然要脫衣服。她不同意,死死的護(hù)著,就是不脫。
“你不是叫我哥哥?哥哥是不會傷害妹妹的,乖,把手拿開。”
明嫣睜著圓滾滾的大眼晴,對他依舊存著警戒的心理。她咬著下貝.齒,瞪著他,“那你不許看我胸!”
厲弘深看著她的眼晴,那活靈活現(xiàn)的樣子,玲瓏剔透,又黑白分明……她的眼晴一向都很美,從以前到現(xiàn)在。說這話時還帶著滿滿的少女嬌脆,以及那股久違的……狐假虎威。
他莫名的就唇角上揚(yáng)。
“好,絕對不看。”
小女孩兒盯著他的笑容看了好幾秒,最后才不甘不愿的把給挪開……讓他脫衣服。
她就盯著他的臉看,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從額角到下巴,每一寸都沒有放過……厲弘深一邊幫她弄著胳膊上的傷口,又任她看著。
幾分鐘后。
那細(xì)白的手指快要戳上他的臉,還有她那一句鄭重其事的話:“你不是我哥。”
厲弘深隨她玩去,回:“那我是誰?”
“我哥沒有你這么細(xì)心,他經(jīng)常在外面帶著一身的傷回來,他會流很多的血,可是他就是不去醫(yī)院。自己扯上一個布條,在傷口的地方隨意一纏……然后又該干什么干什么。”
兩個人咫尺的距離,她坐著,看著他的臉,慢條斯理的道,聲音輕幽而又蒼涼。
厲弘深的動作頓了頓,隨后給她的傷口纏上紗布……
“我就幸福多了,因?yàn)槲覜]有受什么傷。我們孤兒院的阿姨不許我們受傷,有了疤就沒有人要了。”她歪著腦袋,又想說什么,卻又死活想不起來,抬起手在腦門上啪地一巴掌拍去。
厲弘深立刻捉住了她,“做什么?”
她搖晃著腦袋,“想把我自己拍暈。”
“嗯?”
“這樣……我就不用被打屁.股睡覺了。”
厲弘深的心里上下顫了顫,她說的是小時候的事情?在孤兒院的事情?若是不睡覺的話就要被打屁.股……不能打別的地方,不能留疤,留了疤就沒有人想要收留她們。
她的記憶停留在小時候……她記得孤兒院,也記得自己有一個哥哥。
“不會有人打你,想睡現(xiàn)在就睡。”
明嫣打了一個哈欠,躺下去……把自己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從鼻子以下都給蓋住,只留那兩個圓滾滾的眼晴,盯著他,脆聲脆氣的,“你走的時候把門鎖起來,那些壞蛋一定又會進(jìn)來打我,不要忘了哦。”
那眼神太過明亮,脆生生的,透著對一切未知事物的陌生和害怕,一如小時候那般純真的孩童模樣。
心里如有一根刺鯁著,點(diǎn)頭,“好。”一字流出,低沉暗啞。
她的童年,好像很不幸。
……
等到她睡著之后,厲弘深才讓醫(yī)生進(jìn)來,必要的檢查依然不能少。
等到醫(yī)生走,他才去陽臺。給盛云菲打電話,她沒有接。
倒是……盛云煙接了。
“深,你在哪兒?”輕輕柔柔的聲音。
厲弘深轉(zhuǎn)身看向屋里還在沉睡中的小女孩兒,“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沒有,挺好的。伯母做了很多好吃的,晚上你回來吃飯嗎?”
厲弘深頓了一下才回,“有事忙。”
盛云煙哦了一聲,沒在說什么。對方?jīng)]在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于是便只是掛斷。
這是盛云菲的電話,他能直接打她的手機(jī),她足以說明……盛云菲對她說的是真話。她與那個女人之間鬧了矛盾,而他打電話過來找麻煩來了。
這么說來……他今天肯定也是在那個女人那里了。
“姐,姐夫?qū)δ阏f什么?他是不是問了我在哪里,想收拾我?”盛云菲在一旁補(bǔ)充。
盛云煙把手機(jī)丟給她,臉色沉沉,“是我接的,他知道我在這兒,還需要問你在哪兒么。”
“哦……那、那我是不是要離開,他總是要回來的,我……”
“用不著走,你是我妹妹,我會保護(hù)你。難道他還能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而打你么?”盛云煙想,總歸是厲弘深還是會給她幾分面子。
她伸手摸摸臉,到底……她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兒了,是不是很丑。、
這雙眼晴又何時能復(fù)明,他說過會治好她的眼晴,不知可還算數(shù)。
……
厲弘深再次回到病房里,小女孩兒看著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哪怕是睡著也把自己很嚴(yán)實(shí)。卷縮著,像極了孩童,她大腦的記憶是不是只停留在孤兒院的時候。
晚,七點(diǎn)。
厲弘深一直未曾離開,昨夜未睡,于是在床側(cè)也小瞇了一會兒。睡意模糊時,他忽然聽到了……
“厲弘深,我恨你!”
那從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的撕厲,他一下子睜開眼,眼前那小女孩兒還在夢里,小手攥著被子,把被子都揪了起來,手背上骨節(jié)蒼白!
全身僵硬!
頭上全是汗,嘴唇干裂,臉無血色,牙關(guān)緊錯,那神色之上那濃稠的仇恨,已經(jīng)深入其中!
“我恨你,厲弘深,我恨你!”
聲音很粗重,一字一字從牙縫里擠出來。那個神態(tài)總讓人感覺若是有刀的話,她定然可以揮刀殺人!厲弘深的睡意全無,坐在床邊,盯著她進(jìn)入夢魘里的樣子。
伸手去抓她的手,很涼,很涼,卻很濕,很多汗。她捏得太緊了,以至于厲弘深并沒有把她的手給掰開。
“明嫣。”他沉聲喚道。
稍稍俯下身子,單手捧著她的臉,毫不意外的手碰到的也全是汗水……她恨他,很恨,那般濃烈。厲弘深現(xiàn)在卻也只能把她喚醒
“明嫣。明嫣。”
在五聲之后,明嫣終于醒了……
她睜開眼晴的那剎那,眼晴里的恨還沒有完全退下去,還云里霧里的樣子,唇齒在廝磨,“厲弘深……厲弘深……”
男人沒有動,目光幽暗,半斂之下那一股說不清道不盡的深邃刀,沉默。
幾秒后,女孩兒終于完全清醒……一伸手,一下子抱著他的脖子,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哥,你終于回來了,哥……我以為厲弘深把你弄死了,你沒死,太好了……”
厲弘深依然沒有出聲,摟著她的腰坐了起來。她剛剛做完腰穿,他下意識的都不敢去用力碰觸她的腰。
“哥,我就知道你命大。”哭腔明顯,心酸至極。她很用力的朝他的胸膛里擠,擁抱也很用力。
厲弘深指著她的肩膀,讓她退開一點(diǎn),他看著她的臉……臉頰上還有被汗水打濕的黑發(fā),貼在上面。那睫毛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一縷一縷的,那眼晴水霧在游蕩,卻硬是沒有讓它掉下來。
泫然欲泣,楚楚動人。
“知不知道我是誰?”他沉聲問。
“我哥。”小女孩兒仰頭,說這兩個字時,兩個臉蛋笑容一下子綻來,這么一擠……把眼晴里堆積的淚水也給擠了下來。
兩滴,啪嗒,往下一滴。
那眼淚像是落到了厲弘深的心臟,如烙鐵而至,滾燙。
“你哥叫什么?”他又問,抬手去擦她的淚,動作輕柔。
“叫言……”她歪著頭,“言……言……”最后猛一甩頭,抓住他的手,可憐兮兮:“你叫啥啊?”
那幅模樣擊中了他,繼而讓他整個人似乎都處在一種酸酸的疼痛當(dāng)中。
“我叫厲……”
【厲弘深,我恨你,我恨你!】
他話語一頓,“我不是你哥,我是你老公。”
“真的?”
“當(dāng)然,你生病燒壞了腦子,不認(rèn)得我。”
小女孩兒看著他的臉,又想了好大一會兒,最后才甜甜一笑,“老公。”
久違的稱呼……許久許久都沒有聽到過了。軟糯的又甜膩的聲音,他坐上了床,把她抱進(jìn)懷里,“乖,頭疼么?”
“嗯,疼。”
他給她按著太陽穴的位置,問:“厲弘深是誰?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