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唐公子有沒有說什么?軍中只剩下十五日的糧草了。”見唐文清走了,呂廷柏過來問。
這次中原國在鷹嘴嶺上囤了四十萬大軍,是中原國兵力的總和,按照呂廷柏的計算他們準備的糧草可吃半年。
可自打上了鷹嘴嶺后,在唐文清的安排下,軍士們每日艱苦訓練,閑暇時間就制造箭支,比作戰時還要忙和累,唐文清就下令給他們吃得好喝得好,可以說中原國的將士們打了這么多年的仗,從來沒吃得這么好這么充足過,各項軍事技能那叫一個突飛猛進地增長啊!
另外,唐文清還在每處進山的道路上,都設置了精妙的陣法,別看青國鬧騰得兇,實際上他們在中原國這里吃了很大的虧,時至今日,中原國和青國的傷亡人數比率已達到了一比五十,創造了整塊大陸上的奇跡。
和青國一而再的派兵相比,中原國的減員微乎其微,這本來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如果他們的糧草夠吃的話。
兩種因素相加,中原國的糧草消耗和呂廷柏當初的計算差距就大了,造成了現在這種讓人喜憂參半的情況。
“不要問我,去問唐公子,怎么你們就是記不住呢?”中原王很是不悅。
呂廷柏告了聲罪后又去找唐文清,從唐文清那里得到了兩個字的答復:“照舊”。
時間一閃即逝,如果不去想糧草的問題,可以說從中原王到兵卒,在鷹嘴嶺上的這段時日,對他們來說是段十分愉快的時光,他們過著忙碌而充實的日子,打了空前的大勝仗,雖然經常作戰,卻只有一批批的獎賞,沒有傷亡之憂……
十日后,鷹嘴嶺頂峰響起了一陣喧嘩之聲,五位身手高妙的黑衣人,從懸崖處直接沖上了峰頂。
唐文清及時制止了驚懼的中原兵士,“且慢。”
五個黑衣人已跪倒在唐文清身前,當先一人開口道,“主上,奉大小姐之命,特來送上禮品。”正是地利。
唐文清心情激蕩,目光晶瑩,“辛苦你們了,門人可有傷亡?”
“天時長老部署得當,連大小姐都說算無遺漏,四大長老及五千高階門人一同動手,又得尋國商會暗中相助,我們只有傷沒有亡,現已據守青國王城,靜等門主吩咐。”地利原原本本地稟報著,解開了后背上背的木匣子,放到了地上。
唐文清含笑點頭,中原國眾人已聽傻了。
“你們定是晝夜兼程,這次回到宗門后,我會論功行賞的。”唐文清笑道,他離開尋國之時,已抱定了一人遠去的想法,可當他丟了半碗粥后,就明白了,他的心兒沒變,一切都沒變,那一刻,唐文清無法形容他失而復得的喜悅,所以此時的他又開始行使門主的權力。
“主上,屬下不敢欺瞞,我等日夜兼程,實在是怕無緣觀戰,不敢因此受賞。”地利老老實實地說。
“哈哈哈……”唐文清仰天大笑,“好,你等自去歇息,大戰結束之前,都可不必當值了。”
等到這五個人都下去了,中原王才走上前來,帶著難抑的激動顫聲問,“不知夜大小姐送來的是何禮品啊?”
唐文清笑著反問,“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五個匣子被打開,包括定平王的生母青國太后,以及定平王的四個兒子,兩個孫子,兩個孫女,十顆人頭整整齊齊地排列其中,可以說呂氏一族中,定平王的這一支徹底地斷子絕孫了。
唐文清轉身離開,讓呂氏子弟自由地發泄著情緒。
中原王大哭大笑,幾度暈厥。
一個時辰后,中原王在鷹嘴嶺山頂將王位傳給了唐文清,唐文清仍定王號為中原王,國家也還是叫中原國,只不過,一個月后唐文清登基時,新中原國的領土范圍已包括了原來的中原國、青國、尋國、潛龍城和博野郡,面積一躍成為整塊大陸上最大的。
此次事件被后世史書稱之為“山頂稱王”。
呂氏一族在以后的百年幾代均效忠于唐氏王族,成為唐氏一族的有力助力。
當日傍晚,有探馬來報,發現天佑軍隊,在得知帥旗上繡的是卓薇花時,唐文清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難抑滿心的激動。
“王上,王上……”呂廷柏連喊了幾聲才讓唐文清回神,聽說尋國境內的鷹嘴嶺山腳下出現了大量尋國軍隊時,唐文清連連擺手,“不用管他們。”
到了鷹嘴嶺后,中原國的軍隊就和外界失去了聯系,斥候只在周圍打探,從來沒試圖突破過青國的包圍,不過,沒人覺得唐文清是坐以待斃,只因他有天下無敵的夜問心,亦敵亦友的念心王。
月清溪這么多年來對尋國極其所屬可不是白調|教的,月清溪全力幫助唐文清的指令下達后,尋國立刻行動起來,他們的優勢是,鷹嘴嶺有一半兒在尋國境內,路很近。
劣勢是尋國人和唐文清聯系不上,正在發愁的時候,天佑出兵了,更令尋國人激動的是另外一條消息:圣女臨世。
宗教的力量立刻顯示出了它的強大之處,尋國人瘋了,士氣從來沒這么高漲過,馬上加入到了夜問心的帳下。
對于這一點,唐文清是完全可以想像的,所以,唐文清是不會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指揮尋國軍隊的事的。
唐文清想了想又問,“青國現有多少將士圍攻鷹嘴嶺?”
呂廷柏回答得很準確,“青國已有八成軍隊近百萬人圍攻鷹嘴嶺。”
唐文清輕笑,“很好。”
要不是在鷹嘴嶺連連吃虧打出了火氣,青國還不至于這么失控地一再增兵。
中原王有一件事沒告訴唐文清,那就是在發生嬪妃被下迷藥的事件后,中原王也不是沒有反抗的,他也“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著,但并未成功。
不過,有些事兒無需成功,只要種下疑心的種子就可以了,當中原王采取行動后不久,定平王殘暴變|態喜歡虐殺嬪妃的名聲就在大陸上傳了出來,因此,定平王對中原王也是除之而后快的。
定平王對尋國和天佑的戒心因占領中原國太過順利而一點點消散,火氣卻因鷹嘴嶺的久攻不下而增長,而且鷹嘴嶺方圓近百里,地勢險要路徑崎嶇繁雜,想要包圍起來并不容易,而包圍這種東西一旦開了口子,就不如不做,所以本身用兵量就不小。
這樣一來造成的結果就是,天佑國出兵一路順暢,在路上根本就沒遇到過能進行有效抵擋的守軍,速度極快。
鷹嘴嶺在中原國以西,博野郡在中原國以東,因中原國面積不大,所以這兩個地方直線路途并不遠,只有博野郡到夜城的一半兒,也是從鷹嘴嶺到青國王都路程的三分之一。
而且定平王被刺殺在前,青國發現天佑發兵在后,天佑發兵的消息傳回青國王都時,已無人指揮調度青國的軍隊了。
“那……王上,我們何時發兵啊?”呂廷柏問,人家天佑和尋國的軍隊都來幫忙了,他們也該下去了,不然的話,這仗打完了,中原國到底算誰的啊?對了,還有青國呢!
唐文清眉頭微挑,“發兵?我們為何要發兵,用旁人的兵,做自己的事,不是挺好的嗎?”
“啊?”呂廷柏只覺得云里霧里的,這事兒怎么聽怎么都不靠譜啊!
“哦,對了,咱也得幫點忙。”唐文清說。
呂廷柏連連點頭,這才像話嘛。
唐文清去找太上皇,就是以前的中原王。
唐文清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太上皇明日一早把你那些寶貝人頭拿出來,曬曬太陽,讓青國軍士都看看。”
老中原王連連點頭,“這是應該的。”到了現在他已毫不懷疑青國已是唐文清囊中之物,那么青國的軍隊也就是唐文清的,多投降一人,唐文清就少損失一人。
諸事已畢,這一夜唐文清卻難以安枕,他明天就要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了,他又怎么能睡得著呢?于是,唐文清四更天就起來煮粥了。
晨曦微露,早早列陣的中原國將士們已飽餐戰飯,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半山腰上,等待著他們年輕的王上為他們做出征前的動員。
“眾位將士,我們一定要記住今日這一仗中我們的身份和任務……”唐文清的聲音伴著內力遠遠傳出,不急不緩寧靜悠遠卻無比清晰。
士卒們氣沉丹田,準備隨著他們的王高聲吶喊,以壯盛聲勢,可接下來唐文清的話差點兒沒讓他們吐血,唐文清說,“那就是:看客!”
有些反應快的,就沒跟著喊出來,憋得臉紅脖子粗的,還有些說話做事不怎么動腦子,跟著就喊了出來,“看客!”喊完了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是什么。
結果聲音高高低低亂七八糟的,士氣一下子都泄了。
唐文清還在說著,“你們要瞪大眼睛,放開喉嚨,再帶好果子和清水,找好合適的地方……”現在已經不是穆子楚秋游了,換成唐文清帶著士兵秋游了。
呂廷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帶著人下去安排,陣法還是得保護好的,防止青國人狗急跳墻往山上沖,好在山上別的都不富裕,就是這箭,可真制了不少。
太陽高高升起,天佑和尋國的軍士們已整齊列陣。
天佑前面是天下聞名的黑衣黑甲烏衣騎,后面是紅衣黑甲的步卒,尋國是清一色的步卒,俱著紅衣銀甲,兩國隊伍經緯分明卻又透著種難言的默契。
這次天佑出兵三十萬,不是穆子楚不想多派,而是夜問心說夠了,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尋國會出兵。
不過穆子楚將烏衣騎是全部派出來了,打下衛國后,穆子楚可謂糧草充足兵多將廣,烏衣騎已擴充到了十萬,要知道,烏衣騎是雙人一騎,所以人數實際上是二十萬。
尋國出兵人數和天佑相當,其中騎兵十萬,步卒二十萬。
夜問心身穿純黑戰袍,金銀雙線掐邊,上面繡著大朵艷紅盛開的卓薇花,外罩亮金色鎧甲,端坐于烏啼踏雪之上。在她身后,大大的帥旗迎風飄揚,同樣的黑底紅花,在嗜血的花瓣上,用金線繡著一個斗大的“夜”字。
經過今日一戰,卓薇花盛開圖案的帥旗和戰袍,成了夜問心獨有的標志,盡管她親自出戰的次數很少,可未嘗一敗的戰績,依然讓“夜帥”的威名成為整塊大陸上的神話,自此后,再無人膽敢小看女子。
穆子楚還是站在他那標志性的木樓上,而且這木樓因準備時間充分,還擴大了不少,要知道,他的步卒和押運糧草的民壯們,可是提前一個月就出發的,一直在博野郡和中原國交界處等著。
穆子楚今日穿了身很是不倫不類的衣裳,艷紅的顏色,繡了金絲龍紋圖案,當中是金色的腰帶,上面鑲嵌了不知多少的珠玉和寶石,在陽光下閃成一片。本來上衣下褲的緊身勁裝,穆子楚偏偏讓人弄出來兩條寬得不像話的袖子,隨風飄蕩,遠遠看去就跟兩只大蝴蝶翅膀似的,比戲臺上唱戲的戲子都耀眼,還很容易讓人想起新郎官。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穆子楚今天要親自幫夜問心擂戰鼓,夜問心刺殺他那次,就是唐文清為夜問心擂的戰鼓,這件事讓他一直很不痛快,他今天是一定要報了這“一鼓之仇”的。
穆子楚的身后,除了浩浩蕩蕩的護衛外,還有幾個彪形大漢,他們的肩頭上分別坐著一個孩子,夜安然打頭兒,后面是穆子楚的三個兒子,最小的那個被奶媽子抱著。
而為了突出夜問心的帥旗,穆子楚這次連他的王旗都沒打出來,這樣就讓他們的安全有了保障。
三軍齊備,夜問心抬手示意,她身后,令旗在朝陽下立刻“撲啦啦”飄揚起來,緊接著尋國隊伍中便炮鼓次第響起,十萬尋國鐵騎如潮水般向著青國陣前沖去。
青國士氣十分低迷,有些高階將領已接到了青國王室被滅的消息,而今日清晨,中原國又用高桿挑著一顆顆頭顱奔走呼喊,讓大多數青國將士們都知道了這件事,結果軍心大亂。
中原國趁機招降,很多將領和軍士都跑到山上藏了起來,現在列在兩軍陣前的已經連一半兒都不到了,還有些是被脅迫而來的,這要是一打起來,還不知要跑掉多少,這崇山峻嶺之間,想躲起來簡直太方便了。
尋國列陣的位置比較偏,這就造成他們沖擊的距離相對較遠,讓青國有足夠的時間調動兵馬迎敵,而這正是夜問心想要的。
夜問心在夜城訓兵二十余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教會烏衣騎一人單騎的時候陣法怎么催動,其實很簡單,就是只進攻不防守,因為對以往的陣法幾乎沒有改變,所以烏衣騎接受起來非常快。
青國見尋國來勢洶洶一副拼命的架勢,趕緊調集他們的騎兵迎戰,可青國才沖出不遠,地上猛然間冒出了一把把雪亮的撓鉤。
這些是提前埋伏下的烏衣騎的另外一半兒,他們本來應該坐在騎手的后面一同沖擊的,現在被分出來了,放在這里。
為了避免傷亡,夜問心對他們的要求極為簡單,只要成功勾倒了一匹馬,就立刻離開,青國的騎兵倒下一半兒,就全體撤退,不然的話,等尋國和青國的騎兵交上手,沒有陣法配合的他們,很容易被踏成肉泥的。
這些撓鉤手的位置也很講究,他們并深不入青國騎兵陣營的內部,而是在見到青國騎兵出擊后,迅速調整位置,準確地居于青國騎兵進攻路線的兩側,這樣有助于他們一擊得手后,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中原國的將士們眼睜睜地看著一陣塵土飛揚過后,青國的騎兵隊伍猶如一塊肥碩的五花肉,被從兩翼硬生生的削下去了兩條,剛好減員一半兒。
青國從馬上掉下的騎兵也不含糊,但凡還有行動能力的,立刻跟著剛剛襲擊過他們的天佑撓鉤手向兩側狂奔,他們是騎兵,因此更加清楚,當血肉之軀遇到成千上萬的馬蹄子時,會發生什么事。
只是這些敗落的青國騎兵沒想到,人家天佑的撓鉤手是有接應的,于是他們就這樣成了戰俘,還是自投羅網的,不過他們也沒太多抵觸就是了。
眼看青國騎兵已被吸引了過去,夜問心再一揮手,身后天佑軍營中的炮聲和鼓聲就響了起來。
穆子楚跟打了雞血似的,以至于他身后的護衛都在懷疑,他們的王上會不會把一不小心把戰鼓給擂破了。
進軍的鼓炮聲一響,夜問心便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她的身后是包括勇毅在內的四位先鋒和他們的所屬,讓天佑軍士深刻地感覺到了什么叫身先士卒。
“放箭——”青國的軍士們也紅了眼,到了這個時候依舊能奮勇向前的都是定平王的死忠,他們在明知舊主已亡無家可歸的情況下,還能如此搏殺,求的無非就是戰死沙場以身殉主而已。
天佑騎兵早有準備,紛紛舉盾,發力猛沖,只要沖過了箭的射程,他們所面對的青國步卒,就是一群待在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