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對路徑很是熟悉,只是一拐,就從繁華街道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不過幾十步的距離恰如兩重天地,剛好和了朗乾的心愿。
“拿來。”一聲冷喝,讓女子驟然止住了迅捷的腳步,卻在看清楚面前那個還不及胸口高的小女孩兒時,原本不多的緊張也都散去了。
“你在說什么啊?”女子微微一笑,將手中分量十足的荷包攥得更緊了,“天不早了,快家去吧!”一派哄騙的口吻。
朗乾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她二十歲左右年紀,婦人打扮,容貌雖然平常穿戴倒也整齊干凈,可見不是因為窮得活不下去了才做的偷兒,這樣的人更加可惡。
尤其是她臉上那看似溫和,實則輕蔑嘲諷俱全的笑容,實在是讓朗乾意氣難平,朗乾也不再廢話了,隔了那女子的袖子,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腕,女子一掙,力氣比尋常女子倒是大了不少,等到仍然無法擺脫那只細幼的小手時,才真的害怕了,可惜,已經晚了。
原來還會些拳腳,朗乾更不留手,只聽“卡啦”一聲輕響,女子的右手腕立時折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手中的荷包恰好落在了朗乾的掌中。
“啊——”尖銳的慘叫破空響起,讓朗乾很是懊悔,大意了,忘記點啞穴了,朗乾被這噪音刺激得一激靈,直接跳起來,把這女人的下巴卸了下來。
有亂紛紛的腳步聲往這邊來,朗乾并不慌張,見官她有理,打架她不怕。
“小小年紀怎能如此歹毒?”當先的一個漢子,張口便道,可見是一直跟著她們的,怪不得方才那偷兒一直不曾驚慌,原來是有恃無恐。
朗乾雙眼微瞇,將在地上翻滾的女子拉起來,又是“卡啦”一聲,把她的左腕也拗斷了,朗乾倒要看看,他們會不會害怕!
幾聲抽氣聲響了起來,那漢子張著雙臂就向朗乾撲了過來,朗乾不退反進,嬌小靈活的身子迅速地在幾個人中間穿插,拳腳齊出,只要沾到她的人就會遭到痛擊,慘叫一聲聲地響了起來。
朗乾打得興起,對手們也明白是遇上了高人,正打算四散奔逃,小巷的另一頭,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插了進來,“大哥,馬也到手了。”
跑和打的人俱是一頓。
朗乾飛速竄到來時的巷口,飛身上墻遠目一望,果然,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已不見了馬匹和唐文清的影子,再回頭,挨打的家伙們正拼命地跑,心里“轟”地一下,燃起了火苗兒。
小巷曲折岔路極多,就算朗乾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全部追上,她當機立斷,向著后來報信的那個人追去,幾個起落便追上了,“人在哪里?”
對方眼珠骨碌碌地轉,“你敢動我,我大哥定會殺了那個小子。”
朗乾一愣,隨即看了看四下里射過來的打探目光,終于還是停了手,“把人馬和行李都送過來,少一樣,我殺一人,”纖細的手指在遠遠近近的幾人身上一一點過,“你們誰都跑不了!”說完,先點倒了手里的人,才一步步慢悠悠地走向那個領頭的。
領頭的漢子,覺得朗乾的每一步都似踏在他的心頭,挨了朗乾一腳的小腿鉆心地疼,只得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還她!”
遠遠地見幾個人推搡著唐文清走過來,身后是他們的馬。唐文清衣裳臟污破爛,腮青唇腫,嘴角有血,可見是吃了虧,朗乾怒火更盛,“敢傷我的人,你們找死!”飛身沖到唐文清身旁,把順手擄過來的漢子慣到地上,抬腳便跺了下去。
唐文清見勢不好,猛地撲了上來,“不要殺人!”
朗乾差點收勢不住,看著撲倒在自己腳下的唐文清深感怒其不爭,“你……”
借著這個機會,這幫宵小之輩,立刻再度四下奔逃,朗乾卻不敢再舍了唐文清去追了。
“我沒事兒,”唐文清對朗乾露出扭曲的笑容,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仿佛這樣就能拍去自己身上的傷痕,“東西也沒丟,我們快趕路吧!”
“好!好!”朗乾怒極,已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兒了,每次唐文清都是拼了命地阻擋她,好像她才是賊一樣,牽了馬直奔最近的城門口,既然他對她的保護不領情,那么就不保護好了,聽見背后傳來唐文清時重時輕的腳步聲,明明知道他腿上有傷,朗乾也不肯放慢步子。
出城上馬,朗乾趁著夜色一路飛跑,心中暗道,看看遇到劫匪,你是不是還怪我出手狠絕,既然你不怕吃苦,我自然能受得住。
不知是他們命太好,還是太不好,第一次錯過宿頭連夜趕路,他們并沒遇到要人性命的土匪,卻遇到了今年秋天的最后一場大雨。
雷聲轟鳴時,他們正走到空曠的無人之地,真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雖然離東山城并不遠,可現在回去,城門定是已經關了,朗乾一聲哀嘆,現在才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從小到大,她何曾這么狼狽過?!
好不容易在路邊的田地里找到了一個破敗的草棚,想來是秋收時看守麥子用的,現在莊稼收完了,這東西也就被棄了。
說是草棚,不過是幾束茅草鋪了頂,兩張爛席遮了兩面而已,好在所處的地勢稍高,席子的拐角處還有塊兒干燥的地方。
朗乾將馬拴了,在那不大的干燥地上開始調息打坐,這濕漉漉的衣裳穿在身上實在是太難受了,她剛坐下,唐文清便遞過來那個裝衣裳的包裹,“先換了衣裳吧,不然容易著涼。”聲音里有控制不住的哆嗦。
包裹里的衣裳難道是干的?朗乾暗道唐文清愚蠢,不睜眼也不回答,唐文清只好挨著她坐下,過了一會兒,只見絲絲的霧氣從朗乾的頭上和身上蒸騰而起,凍得唇白齒青的唐文清先是驚異,繼而欣喜,最后,臉色黯淡了下來。
原來,真的是我一直多事,在給她添麻煩,怪不得她不喜我,會生氣,唐文清覺得周身的寒氣一絲絲地滲進了他的心里,讓他的心沉落到了谷底。又緊了緊抱在懷里的用油布包裹的衣裳,唐文清想,但愿能幫到她吧,哪怕只是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