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不知道的是,林晚照那里已經翻了天。
鳳御塵原本慈祥平和的臉上一臉怒容,他聲音也不似之前那般蒼老渾濁,反而清亮無比:“公子,你為何要作踐自己的身子?”
林晚照躺在床上,面色蒼白,似是泄了氣,嗓音沙啞:“御塵,我不過是受了寒,你莫要動氣。”
鳳御塵探了探林晚照的額頭,又探了探自己的,敷上一塊涼帕道:“更燙了。”
林晚照將臉瞥向一邊。
“公子,你昨兒就有些發燒,今兒晚上還出去作甚?有何事非得晚上解決么?”鳳御塵的語氣里盡是責怪,責怪的同時又從腰間的小瓶里拿出一粒藥丸。
“我替公子備的藥也所剩無幾了,且再等等,在我們回去之前,公子務必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好不好?”似是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語氣太過強硬,便哄小孩一般,又將語氣放輕了些。
林晚照點了點頭,任由自己被鳳御塵扶著坐起,吃下了藥。
“又是因為云沐么?”鳳御塵語氣輕輕。
“不是她。”林晚照著急開口,說出的話卻是喑啞無比。
鳳御塵從額上揭下一塊物什來,陡然間臉滿是皺紋的臉便不存在了,露出人皮下清俊的面目。只是所著的衣裳還是車夫的粗衣麻布,但在這美貌的襯托下,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鳳氏一族,生來便擅易容偽聲,此族由于變幻莫測,向來為各家忌憚,于是幾家聯手,將鳳氏屠了滿門。林晚照的父輩途徑此處,已是尸橫遍野,再無活著的跡象,他們正嘆逝者安息,準備走時,卻聽見微弱的嬰兒啼哭聲,循聲找去,才發現被鳳氏藏匿在暗格中的孩子,腳上寫著“御塵”二字。
由于“鳳”這個姓氏實在罕見卻又讓人惦記,在外鳳御塵便用“陳御風”這個名字,掩人耳目。
鳳御塵知道自己不該再多言,所以只是笑了笑:“三皇子,你要御塵做什么御塵都是愿意的,你若喜歡那云沐,御塵幫你將她擄了來,你想如何便如何。無需整日牽腸掛肚,反倒讓自己憋悶。”
三皇子,林晚照許久未聽見有人這樣叫他了,聽完鳳御塵的話,便眸子一冷,道:“鳳御塵,你還知道我是三皇子,你若是做了什么對云沐不利的事情,休怪我翻臉無情。”
鳳御塵跪在林晚照床邊,眼眸低垂,道:“御塵不敢,口不擇言,請三皇子責罰。”
“罰你在我病著的這段日子里,好好保護她,若她有了閃失,你也不必回來見我了。”
“是。”鳳御塵領命。
“咳咳咳咳咳——”林晚照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端過一杯水慢慢服下才略有好轉。
“公子,近日你切莫出去,我看這魏朝的都城中,已有了大皇子的人。”鳳御塵跪著提醒道。
林晚照的聲音細若蚊吶:“他怎知我在魏朝...”
“許是各地他都布下了眼線罷。”鳳御塵道出自己的猜測。
“御塵,你下去吧,我有些困了。”
鳳御塵將皮套上,又變回了陳伯。他裹緊了衣裳,掩上林晚照的門,步履蹣跚,像極了一個顫顫巍巍的老人。他的余光忽瞥見一堆未填滿的雪坑,嘆了口氣,用腳踢了踢新雪,將它填平。
他今日就是在這里發現林晚照的,明明還有幾步就能進屋里了,卻在這里倒下了。
若不是他今夜來這里想叮囑他幾句,恐怕他的三王爺就會在這里躺上一天一夜了...別人還未下手害他,三王爺自己卻差點讓自己送了條命,這件事,定與秋云沐脫不了干系。
鳳御塵旋即出門,朝著閑花閣的方向走去。
此時閑花閣的燈還亮著,里面還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鳳御塵便掩了呼吸,在門口聽著墻角,說不定能打探到關于公子為何如此的原因。
“可是小姐的的確確過分了。”
說這話的,應當是秋云沐的某個丫環。
“我哪里過分了?我這叫胸襟,這叫氣度懂不懂,再說了,我與他之間又沒有什么關系,勸他去見見我姐姐,又怎樣?”
鳳御塵一聽便知這是云沐的聲音,那她口中的他,定是林晚照了。
“小姐當真是看不出來么,他喜歡你呀。”
“難道就因為他喜歡我,我便要去喜歡他么?我承認我之前是喜歡過他...可是現下,我當真是沒有感覺了...若是他還有心,我便只能道一聲抱歉了。”
鳳御塵聽得清楚,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家公子在單相思罷了...
可這是公子自己愿意的,除了自渡,他人是愛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