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番院偏殿那事發生之后,眾人皆以為圣上會將那啞侍處死,最不濟也會送出宮外,永世不得入京,但沒想到圣上卻仍讓他在宮中居住,初定了個承明殿副將的位分,好吃好喝伺候著,說到底還是為了給皇后娘娘立威。
轉眼到了三月底,距離封后大典不足一月,后宮中各嬪妃小主倶是蠢蠢欲動,不管是否曾與廢妃有過節,各廂諂媚之態卻不稍減,禮物大件小件堆積如山,古董珍玩亦不少見,一車車往棲鳳園中運。
小丫頭素素挑花了眼,一會兒是芳貴人送來的靈犀久久扇,一會兒又是百里婕妤送的風華散春傘,文熙避毒筷,端領青玉玨,選來選去,挑出一件特殊的來。
“這是什么?”那是一塊琥珀,巴掌大小,穩妥地安置在一方紫檀木盒子里,素素將那物舉起來,朝著光,“這里面……”“啊——!!!”話音未落,她驀地將那塊東西摔落在地,抓狂朝后蹭退,好似有什么東西跗骨之蛆一般追著。
“怎么了?”鐘綰問。
“這是……”素素抬起臉,年輕的面孔上盡是驚恐,竟已難以遏制的淚流滿面,“娘娘,這是……”“怕什么?”鐘綰走上去,彎腰拾起那枚掉落的琥珀,“這是什么東西?”一束陽光透過那琥珀,映出里面東西的輪廓,鐘綰手指僵硬,幾乎無法動彈,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刺透了她的心臟——那琥珀中的東西,竟赫然是一個剛成型的胎兒!“娘娘快放下!”小丫頭撲上來搶那東西,“這東西不能碰!碰了要遭天譴的!快放下!”她無法動彈,全身冰冷,那塊琥珀像生長在手心里一樣,甩不脫,掉不落。
光珠圓潤,琥珀中的胎兒被永遠固定住,那是個女胎,三四個月模樣,依稀能看出皺巴巴的鼻子眼睛,嘴角凝著一個詭異的弧度。
“這東西叫人形蠱,”素素聲音顫抖,“是苗疆最惡毒的蠱術,未見過太陽的胎兒陰氣最重,尤其是四五個月時候,苗人將意外流產的孩子以琥珀密封,不見天日,置于最陰森處,吸飽怨氣,遺恨,再讓它們去害人……”“是誰?”鐘綰茫然望著掌心的女嬰,溫暖的陽光沐浴,令這個小小嬰尸染了些溫度,好似有了呼吸心跳一般,她覺得心尖被刀剜一樣疼,“是誰做的?”這是一條性命,尚且未曾睜開眼看看這世界,誰這般狠心,將她無情扼殺在腹中,又以如此陰毒之法,讓她化作厲鬼,生生世世不能投胎。
“婢子查過了,此物是阮婕妤送來的。”“阮婕妤……”自己與這人有過節么,難道嫉妒當真令人亂了心智,連這樣無辜的性命也舍得殘害?!“娘娘,”掌事太監入殿道,“阮婕妤殿外求見。”“娘娘還是不要見了罷,”素素擔憂道,“她既送這等蠱物,恐怕一門心思想著戕害娘娘,不懷好意,歹毒之人,定是來者不善。”“我正想見一見她,”鐘綰怒火中燒,“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且會一會她。”她說完這句話,自己卻先愣住了,總覺得這話從前說過,同樣的場景,與同樣的人。
說話間掌事太監已將阮婕妤自院中請到前廳,鐘綰本覺得行此詭譎之事的人必會相貌陰毒,不料來的竟是個水靈的美貌姑娘,進門便跪,淚汪汪喚“姐姐”。
“姐姐責怪妹妹罷,”阮婕妤叩首道,“妹妹沒用,昔日姐姐受辱時沒能出手相助,如今姐姐歸來,我實在沒臉見姐姐,竟到今日才將姐姐孩兒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