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已歸,萬物復蘇。
一路策馬而來,風景宜人。
城門將近,賀蘭青玄將這韁繩牢牢握緊,身下的駿馬嘶吼一聲堪堪停在門前,幾個護衛紛紛行禮,陸吟雪也借此機會翻身下馬,身后的小包袱也早已落在了賀蘭青玄的馬上。
陸吟雪站在門邊,輕輕的跺了跺腳。
賀蘭青玄了然,從陸吟雪的手中接過兔子,策馬而去。
陸吟雪輕笑著融入這京城的春色之中,倒是不知何時開始,他們二人也如此的心有靈犀,無需多言,只需要幾個眼神動作便可交流。
跺腳,便是踩點的意思。
若是如今不讓尋字人再出現一次,想必那齊鎮海說不定真的會以為尋字人早已服毒自盡,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在這五日之間,讓齊鎮海看著薛皇后的一舉一動,而反過來,讓太子妃看著齊鎮海的一舉一動,一環扣一環,才能安穩。
正巧,賀蘭青玄手下也有一名大臣留不得,陸吟雪便想著要從這位大臣的身上下手,聽聞這大人自從得到了如今的地位便是荒淫無度,家中妻妾成群,惹人非議。
這位大臣的府邸距離王府倒是不遠,只不過里面的人卻有上不少,值錢的物件不在少數,倒是個不錯的對象,若是能找到什么軟肋,也不用賀蘭青玄前后將人從朝堂之上拉下去。
四處閑逛之時,陸吟雪卻也注視著四周的一舉一動,待到一個時辰之后,她便重新喬裝打扮,走進了瀚海錢莊之中,而此時的方大海似乎早就知道了陸吟雪的動向,提前回到了錢莊之中。
方大海看著眼前的這個外邦人,微微蹙眉。
陸吟雪不過是將臉上的布條稍稍拉下了些,露出自己的面頰來。
方大海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咳嗽了幾聲,給旁邊的伙計們遞了個眼神,這錢莊外面人來人往的,錢莊之中還有人在排隊,只好讓人先將陸吟雪帶到后面去。
來到了這后院之中,陸吟雪索性只將頭上的斗篷給取了下來,莫約一炷香的時間之后,方大海才解決了柜臺前的瑣碎事情,撩開了門簾進來,一身衣服倒還是獵場的那一套,腳上更多是泥濘。
“陸小姐,此時過來是有何事?”方大海輕咳了幾聲,擺手遣了四周的伙計,獨身坐下。
“不過是為方才圍場之事,你可知王爺早已發現了你的身份?”陸吟雪面色凝重,聲音也壓低了不少,保持著能聽見前面人說話的大小。
方大海添茶的手略一頓,抬頭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陸吟雪,最后還是搖了搖頭:“不可能,瀚海錢莊在這京城之中也算是有些年頭了,他不會懷疑到我們的頭上。”
“他已經知曉了,若是為了兄長好,便不要如此去往王爺的身邊惹事,凡是避開他。”陸吟雪臉上也是多了些擔心,但這句話到底是真心假意,她自己也不清明。
方大海咳嗽了幾聲,終于是將手中的茶壺放了下來,見陸吟雪這般關心的模樣,也不過輕聲的嘆氣:“京城之中不少大家族將陸家視為眼中釘,陸少爺不過是擔心您的安危,這才讓我時時跟著,但若是王爺知道了話,這些日子我會小心著些。”
陸吟雪總算是知曉了曾經跟在自己背后的另一隊人馬從何而來。
這方大海的意思倒是明顯了,若是不能明面上跟著,那便只能選擇暗中保護她了。
不過,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監視,這也算的上是她急匆匆從圍場之中離開的原因。
“好吧,是我預算錯了,以為你們真的會按照我的想法行事。”陸吟雪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斗篷重新戴上,布條也稍作整理后站起身來。
方大海微微皺起眉頭來:“這都是陸少爺為了您好。”
“有什么事情的話我會自己去跟哥哥說的,你只需要貫徹他的命令就好。”頭也不回的從這錢莊之中離開,消失在人群之中。
方大海看著陸吟雪的背影在人群之中消散,終于是輕嘆了一口氣,將身邊的伙計叫到自己的身邊里,低聲道:“去蘭城,將這件事情匯報給少爺。”
“屬下明白了。”伙計略一點頭,目光凜冽。
而正在方大海看不見的地方,陸吟雪靠在后院的墻壁之上,將后院之中兩人的對話聽的一干二凈,隨后,真真是悄無聲息的回到了蘭亭苑中。
賀蘭青玄早已將肥美的兔子塞進了言昔的懷抱,此時的蘭亭苑中倒是熱鬧一片,劍棋和連翹跟著一起照顧小兔子,蘇言才和鳳無痕二人便坐在旁邊喝酒,棠溪剛準備離開,迎面撞上了進門的陸吟雪,也是微微一愣。
陸吟雪反而平靜,只低聲道:“告訴王爺,五日之后我便前往蘭城。”
棠溪點點頭,從陸吟雪的身邊擦肩而過,去往賀蘭青玄所在的地方。
“姐姐。”言昔熱情的抬起頭來呼喚她,不過半年的時光,言昔倒是和半年前的小孩子天差地別,唯一沒有變的倒是對人的熱情。
陸吟雪也揚了揚嘴角,迎上前去,見言昔對這只小兔子愛不釋手,只嘿嘿一笑:“喜歡嗎?”
言昔點點頭,將小兔子捧起來遞給陸吟雪,笑道:“跟姐姐很配哦。”
“噗——”鳳無痕險些將嘴里的美酒盡數給噴出來,猛烈的咳嗽了幾聲,旋即捧腹大笑起來,對面的蘇言才只嘀咕了一句聒噪。
劍棋也跟著笑起來,被連翹狠狠的瞪了一眼。
倒是兩個當事人眨眨眼睛,絲毫不明白這些人在笑什么,陸吟雪更是直接伸手揉了揉言昔的腦袋,笑道:“姐姐有你就好了,這兔子姐姐養不活,所以只能麻煩你養了。”
“這樣啊,那我就幫姐姐養吧。”言昔朗笑,重新將這還在吃草的兔子給放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繼續道:“對了,劍棋姐姐說,要給她起個名字。”
“好主意。”陸吟雪認同的點點頭。
“對吧,我覺得叫嘰嘰挺好的!剛才他們還否決我來著!”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劍棋馬上就激動起來,拍案而起。
嘰嘰?
陸吟雪嘴角一抽,怎么聽都不是一個好名字。
“起的什么鬼名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母雞的名字……”鳳無痕聽罷,臉上倒是少有的嫌惡,剛抬手想倒杯酒喝,劍棋已經直接撲了過來。
蘇言才倒是習以為常的退開一些,更加不忘將這兩壺美酒拿到一旁。
陸吟雪看著兩人的混戰,也輕輕的點點頭,的確挺像是只母雞的名字,也懶得理這群活寶,她索性坐在劍棋的位置上和言昔一起逗兔子。
……
王府,夜晚。
劍棋莫名其妙的看著只穿了一件里衣便坐在自己房間里的陸吟雪,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之后才呼出一口氣來,重新躺下去,無奈道:“這么晚了,你來做什么?”
陸吟雪從懷中掏出錢袋扔進了劍棋的懷里,低聲道:“五日之后,跟我一同離開王府。”
劍棋在黑暗中微微愣神,憑借著微弱的月光將扔過來的錢袋打開,只見里面不僅有不少的銀錠子,還有不少的銀票,她還從未見過這么多的錢,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她:“你從哪里拿來的?”
將這錢袋放在手中翻騰了兩圈,怎么看都不是陸吟雪平日里的錢袋子。
陸吟雪不過揚了揚嘴角,身上的確是一身里衣,只不過她的鞋上還有些泥濘,這錢袋不過是從別人那里偷來的,真正值錢的物件早就扔進了書閣之中的箱子里。
“這些就是我們到時候的跑路錢。”陸吟雪將手邊的蠟燭點燃,為自己倒了一杯涼水一飲而盡,臉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汗水。
“我不離開京城,我要等哥哥回來的。”劍棋將這錢袋拉上,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到時候會將你的行蹤告訴你哥哥,若是我離開了,你認為你還能在這王府之中相安無事嗎?”陸吟雪幾不可聞的輕嘆,她離開之后不久,賀蘭青玄也會離開,那時候劍存差不多回來了,讓這兄妹二人相見了,便是斷然不知道劍存到底去了哪里。
她正好還要找個時間好好詢問一番,劍存的家族到底是哪個外邦,這劍棋雖說直腸子,但對于這些東西都是閉口不談,讓她根本就無從下手。
劍棋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妥協:“好吧,去哪兒?”
“蘭城。”言簡意賅。
劍棋揉了揉腦袋,細細想來也沒想到這是個什么地方,不過見陸吟雪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還是多問了一句:“去那兒干嘛?”
“找我哥哥。”陸吟雪拉門,淺笑。
小小屋中歸于平靜,門扉被人輕輕闔上的一瞬間,那點燃的燭火也噗的一聲斷了,房間歸于一片黑暗。
劍棋看著枕邊的這個錢袋,還是爬起來將這錢袋好好的藏在了自己的衣物之中,剛躺下闔上眼睛,又猛地驚醒過來,低聲道:“就算要走路,把錢給我干嘛?”
陸吟雪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見連翹已然將她需要外出的衣服整理好,放在了柜子里面,不過輕笑:“要是陪我走了,那便是回不來了。”
連翹直起身子,輕笑:“不要緊,跟著小姐和跟著王爺對連翹來說并無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