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挑眉,賀蘭青玄只和那瘦小的男人四目相對,男人露出一口不算整齊的牙來,訕訕的擺正身子,終于是不再看著賀蘭青玄。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标懯n見賀蘭青玄還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更是直接抬手拽著賀蘭青玄的肩膀讓他只能看著自己:“棠溪之前寫下來的名字上有他嗎?”
“百歲骨,外邦人,殺人如麻,外號白斬骨!辟R蘭青玄慢斯條理的將她的手從衣衫之上扯下,又似有若無的靠近她,將她納入自己周身的范疇之內。
“白斬骨?怎么不叫白斬雞!标懯n小聲嘀咕了一句,身后不遠處的丫鬟也跟著輕笑了起來,反倒是那八位高手聽見了權當是沒有聽到的模樣,棠溪都皺起了眉頭,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陸吟雪的真心話。
“若是叫了白斬雞,豈不是任人宰割的東西了!辟R蘭青玄臉上的冰霜消散了些,倒是跟著陸蕁打趣。
“也有道理,反正什么東西跟骨頭扯在一起就駭人了,白斬雞這個名字的確不適合高手!标懯n倒也是一本正經的分析了起來,頭頭是道的模樣,耳邊的青絲也是跟著輕輕晃動起來,頗為俏皮。
賀蘭青玄不免勾了勾唇角,余光淺淡瞥去,那百歲骨臉上笑意依舊,骨瘦如柴的雙手更是如同冬日的枯木一般,仿佛輕輕一折就斷……
好一個百歲骨。賀蘭青玄如此心想。
鳳凰門比武容了這五湖四海的俠士,不論中原外邦或是高官厚祿的朝臣,亦或是出生農家的農夫,只需要在這鳳凰門上比上一場,便是高下立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一聲喝令,兩個高瘦人影各自攀上了這鳳凰門之上。
鳳凰門之上的落腳之地寬不過一腳,長約兩人身長,不大不小,若是落地便是輸。
來去不過十個回合,其中一人便敗下陣來,跌在地上的時候倒不知道是摔斷了胳膊,還是扭傷了胳膊,直接被人給抬了下去。
陸蕁卻看的清明,微微皺眉:“這樣的對決之中,竟然還允人使用暗器?”
“這并非是江湖對決,無論暗器明器,只要你能憑一己之力勝出,便有可能成為這鳳凰門的勝者!辟R蘭青玄斂眸輕言,對此事早已算的上是習以為常。
“若是如此,早知道我也去報個名了!标懯n輕嘆,若是在這鳳凰門上比武對決,勝出之后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出入那涅槃之中,勝算不免多了許多。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辟R蘭青玄從這位置之上站了起來,順帶著彎下身子拉住了陸蕁的手腕:“不如陪我出去逛逛?”
手腕上是賀蘭青玄手心之中的冰涼,她的目光不免在那鳳凰門上流連一會兒,猶豫片刻之后才稍稍用力,半拽著賀蘭青玄的手腕從席上站起身來,白皙的手腕之上露出了那紅色藥玉的手鏈。
對面早已將兩人動作看的一清二楚的程止水眼神微變,杯中的茶水也濺了幾滴。
“程大人,您沒事兒吧……”肖大人咽了咽口水,不免想到自己方才惹到程止水的事兒,略一驚慌。
“派人跟著陸蕁,務必要將人留在城內。”程止水將杯盞放下,面上淡然自若,心底卻早已波濤洶涌。
肖大人不明所以,卻抬手喚人。
程止水目光陰冷,若是真如同傳聞所說,陸吟雪于九王爺府重病纏身,那如今戴著這東西的陸蕁又是何人?
空氣冰涼,陸蕁起身之時還是將這露出的半截手腕給遮好,摸了摸有些發癢的鼻尖,倒是乖乖巧巧的跟在賀蘭青玄側身半步處,下了身后的臺階,身后的鳳凰門上已然上演了新一輪的對決,沒多少人在乎這兩位連身份都不明了的客人。
離了這鳳凰門對決之處,其他的地方倒都是顯得有些冷清,而賀蘭青玄也將她的手腕放下。
“我們要去哪兒逛?”陸蕁上前一步,于他并肩同行。
“自然是去看看那火藥所在的地方!辟R蘭青玄聲音輕輕。
“我已經讓師兄們過去了,想必不會有什么事情!标懯n的步伐也跟著放慢了些,而藏于身上的彎刀也漸漸的斂去了方才搖晃的模樣,儼然安定了下來。
賀蘭青玄側過頭,這才發現陸蕁身上的異樣,一雙黑眸之中更是閃過了一道精光,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將人拉進身旁,手掌附上她的腰際,不著痕跡的輕輕落下……
“你倒是藏得好,方才連我都沒發現!辟R蘭青玄將手收了回來,目光冷冽:“你可知鳳凰門決斗之時,座上賓帶著兵刃該作何處理?”
“與我無關,只要沒人發現,這規矩于我不過耳旁風!标懯n平了嘴角,反而是走上前去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挽住了賀蘭青玄的手臂,復而眼眸輕佻,長密的睫毛因動作跟著輕顫了幾下,壓低了聲音:“別再懷疑我了,既然我答應了要讓你的摯友解脫,這鳳凰門決斗的三日之中定然會找到辦法!
“我何曾懷疑你?”賀蘭青玄舒展了眉頭,并不排斥陸蕁如此的親昵。
“若你不懷疑,又為何日日關心著我?”陸蕁低笑了聲,繼而道:“更何況我不過是你的屬下,別說是這彎刀了,就算是在決斗之時帶上袖箭空針,你也斷然不會這般質問于我。”
賀蘭青玄不得不看向陸蕁。
視線相交,陸蕁的眼中毫無波瀾,清清亮亮,一眼望去便只剩下兩三疑惑,七八透徹人心的清明。
“你既早知我不希望你去打擾鳳無痕,你又為何如此執著?”賀蘭青玄極少嘆氣,但今日他果然還是舒眉輕嘆,氣息更為綿長。
“摯友唯一,你也不過害怕我壞了事兒,反而給他招來災禍,但你屢屢警告于我卻不做阻攔,也不是希望能賭上我身上這十之二三的可能。”陸蕁將他的手腕松開,輕攏了這斗篷,將其間的彎刀重新隱藏好,復而俏皮的扭頭看他:“賀蘭青玄,別自視甚高,任憑你如何拒人千里之外,你都有一顆凡人之心,凡人之軀,既是凡人,壽命不過百年,何必小心翼翼步步設防,不若瀟灑人世間,想要什么便盡數取來便是!”
她聲音如天殿的紗幔,輕柔縹緲不得尋,卻又字字擊中賀蘭青玄的心坎兒之中,硬生生的將那些縫隙填的飽滿圓潤。
上前一步將她的手腕拉住,賀蘭青玄抬了另一只手敲了敲她的額頭:“你倒是大膽,我的名諱豈是您能喊的?”
“若是我幫了鳳無痕,我便天天叫你的名諱。”陸蕁瞇著眼睛輕笑,復而握住了賀蘭青玄的手:“合作愉快!
手心里的手白嫩小巧,賀蘭青玄眉眼輕佻,這才算放了心。
一路走來,兩人終是解開了這心結,賀蘭青玄更是心中坦然,曾經日日夜夜絞盡腦汁,只為一步不錯,而如今不再絞盡腦汁,這一步步卻也無錯。
這一次,更是不妨相信她一次。
兩人并肩來到這所謂火藥埋藏的地方,不過是這鳳凰城中雜市一角的破舊房屋之中,小小平房四面透風,輕輕一抬眼便可以將里面看個清白,而此時,章氏兄弟兩個人正在將那土屋之中的稻草布匹都搬了出來,扔到了這院落之外。
一看見陸蕁走了過來,章厚便扔了手里的稻草,迎了過去:“小師妹!”
“火藥在哪兒?”陸蕁問。
章厚一愣,撓了撓腦袋指向了身后四面漏風的房子,道:“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火雷全部扔在了那些個地窖里面,還拿干草稻草什么的蓋著,真是不要命了。”
“火雷?”陸蕁吃驚,邁了步子往里面走,來到這地窖旁邊往下面看,里面烏壓壓的一片火雷,看著里面的數量便是令人咂舌,而這火藥的味道自然也是濃厚了不少,也幸好這里四面漏風又是個寒冬,還不至于讓人一進來便發現這里藏有火藥。
“小師妹,這地方危險的很,你先讓開,我把石頭搬過來埋著。”章厚趕忙將探身去看的人給撥到身后,兀自的搬了一塊大石頭過來,將這地窖小小的口子給封住。
陸蕁這才離開了這土房,旁邊的章雄抹了一把汗水,低聲道:“你們招惹的什么人啊,要這樣害你們?”
“才不是招惹了什么人,不過是一些私人恩怨!标懯n平了嘴角回答,走到賀蘭青玄的身邊,低聲道:“夜晚的時候,還是讓人把水給灌進去吧。”
賀蘭青玄點頭,陸蕁也不多呆,只是讓章氏兄弟在這兒看著,若是有什么事情回府聯系劍存便是。
走在路上,陸蕁不自覺的響起了那骨瘦如柴的男人,拽了一下賀蘭青玄的衣袖:“那百歲骨是什么來頭?”
“你以為這火藥的事情和百歲骨有關聯?”
“我不知道,但是之前我在前往別院的時候,絕對是這個百歲骨在身后看著我的一舉一動,這一點上我是絕對不會記錯的。”陸蕁小聲道。
“你怎么能這么確定?”賀蘭青玄皺眉。
“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我還真的不多見,更何況他當時明明知道我是盜賊,一直跟我到墻根,卻沒有把我說出來,我想,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秘密。”陸蕁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