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宮寢殿內,林嬤嬤一邊給皇后卸妝,一邊說道:“這尤家小姐也是人小鬼大,姑娘(林嬤嬤是皇后乳母,有母女情分,當初隨同入宮,背人處仍舊稱皇后姑娘。)何必因為她難為郡主。”
皇后:“也不是因為這尤媚嬌,主要是月兒這一天大似一天,還是這副假小子模樣,不肯上進,看著讓人生氣。”
林嬤嬤:“要我說,娘娘也是太心急了些,郡主這孩子心思通透,不是不懂事,也就貪玩而已。過上兩年,找個合適人家,一嫁人,自然好了。到時候,也會像阿魚姑娘一樣,成為娘娘的左膀右臂。”
皇后:“媽媽快不用指望她了,別添亂就行了。阿魚這丫頭是有些樣子了,但是沒有根基人脈,終究差這一招。至于月兒,畢竟是個姑娘家,過些日子,尋個原由,書院還是別去了,免的跟上一群小子,性子越發野了。”
皇后卸妝完畢,林嬤嬤笑著道:“姑娘歇著吧,明兒還有事呢。時候不早了,我就讓郡主回去了。”
皇后:“恩,對了媽媽,王爺可有書信?”
林嬤嬤:“自前半個月說年底回來,再沒消息了。”
皇后點了點頭,林嬤嬤退了出去。
大殿里,郡主跪在地上,趴在一個幾案上抄寫女則。那是腿也酸,胳膊也酸。人困心乏,苦不堪言。
林嬤嬤端過來一碗熱騰騰的糯米豆沙餡湯圓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把郡主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讓著先吃口東西。
郡主垂著腿悄悄問道:“嬤嬤,皇姨母她睡下了?”
林嬤嬤摸了摸郡主的頭說道:“睡了,吃了就回吧,有我呢。”
郡主高興的一把抱住林嬤嬤的腰,往懷里拱了拱說道:“嬤嬤太好了!我最喜歡嬤嬤你了。”
林嬤嬤笑著推開郡主:“你這丫頭,快吃吧,一會涼了。”
郡主一勺子塞進嘴里一整個,溫熱的豆沙溢出嘴里,香甜可口,郡主又喝了幾口熱湯,吃了兩三個便放下了。
郡主賊溜的出了坤宮,去阿魚處拉上阿九一路著急忙慌的往外走,終于在宮門落鎖前出來了。
到了宮門口,郡主拍著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這要被鎖到宮里,住到坤宮,明天還得面見皇后,死了算了!
二人這一路折騰,都沒好好吃晚飯。郡主便想著帶九公子去吃點東西。
出了華安門,坐上馬車,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京師繁華的夜市。
隆冬時分,呵氣成煙,當時已經臨近亥時,京師的漠河兩畔,那是燈火輝煌,花船游離飄蕩,路上行人也不懼寒冷,各個狐裘皮貂,商販絡繹不絕,正是京師夜生活最精彩之處。
九公子第一次處于這人世繁華中心,隨著郡主游走在這人流里,他好奇的看著別人,別人也好奇的看著他。也有一些大膽的女子見這兩個少年郎長的實在出挑,就大膽的笑著議論幾句,這黑衣服的太好看了,披白色狐裘的也不錯,就是太秀氣,像個女子,是呀,黑衣服的長的才叫絕呢!我喜歡白衣服的,靈透、、、、、
一路走來,惹來一路目光和議論。郡主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九公子不習慣,問道:“他們說什么呢?”
郡主看著阿九壞笑道:“說你呀!”
九公子:“、、、、、、”
郡主看著單純如斯的阿九,只覺的心里眼里都是開心的,一天的陰霾一掃而光,拉著阿九往一家酒樓走去,說道:“不說了,說了怕你驕傲!”
阿九:“、、、、、、”你什么都沒說好不好。
郡主:“你這樣傻傻的就挺好。”
阿九無語,第一次有人說自己傻,而且還說傻的好!這可真是近朱者赤,近二(月)者傻!
郡主拉著阿九到了一家名為攬星河的酒樓,小二熱情周到,看見面熟,直接引著就穿了大堂,到了后院。
后院自是另一番天地,這酒樓的后院有一座曲折的回廊長橋,直通漠河。橋頭階梯直通河里,橋墩上拴著大小花船,可以在酒樓點好酒菜,游離漠河之上。
郡主邊走邊點菜,首先是攬星河的招牌菜紅燒鱸魚和酒糟鴨脯,又要了兩個驢膠火燒,問有什么湯沒有,小二連忙推薦道:“最近店里新請來一個廚子,推出一個冰雪芙蓉湯,是用前些天收集的雪水加了冰糖和雪梨還有蓮子和芙蓉粉小火燉出來的,一早就煨上了,現在都燉了幾個時辰了,香甜去火的,都是現成的,要不試試?”郡主聽了,“那就來上一份嘗嘗吧。又加了兩個涼菜和兩個下酒的小炒,催著上了,好坐船賞景去。
二人穿過掛滿花燈的曲折游廊橋,挑了一個小船,順著臺階跳了上去。小二一邊招呼人上菜,一邊安置船夫,又問要不要帶個彈唱的姑娘,郡主付了酒菜錢和船錢,銀兩就所剩不多了,便說今日不必了,改天有好的再聽吧。小二答應著去了。
一時飯菜酒水上齊,船艙里火爐熏得的溫暖如春,關上竹門,放下棉簾,船夫搖槳開始出發。為了賞景,船艙上的窗戶糊的都是透明的塑料紙,既可以擋寒,又可以觀賞夜色,放下窗簾,又是幽閉的私密空間。
郡主第一次和九公子在這樣狹小的空間里單獨相處,船艙內飄著菜香酒香,窗外是漠河兩畔燈火璀璨的風光,只覺的美不勝收,這如夢如幻的迷離美妙氣氛實在讓人心笙搖曳。
船槳激起水波柔情蕩漾,岸上花燈點燃夜色幽夢芬芳。要怪就怪這夜色太美,要怪就怪這美酒易醉。
郡主把酒三盞,看著美若夢幻的阿九,早已微醺半醉,整個人都進入一種朦朧狀態,郡主傻笑著看向阿九,問道:“阿九,華原好不好?”
阿九,“好,也不好。”
郡主明白,一時又想到了讓人倒胃口的尤媚嬌,撇了撇嘴道:“大多還是好的,對吧?”
阿九沒有否認,點頭說:“嗯。”
郡主往前湊了湊,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留下來?”
阿九:“屠黎好。”
阿九一句話就把郡主拉到了另一個讓人神往的夢鄉。
屠黎,怎樣的屠黎,才能孕育出這樣集天地精華于一身的阿九。
郡主雖然不勝酒力,但還是覺的今日醉的有些快了,只覺得口齒纏綿,眼睛都睜不開了,哪堪阿九又提起了屠黎,昏迷著睡了過去。
阿九看郡主趴在桌子上昏睡過去,拿起手里的酒杯,舉高后松手,咚的一聲響掉到了地上,隨之自己也趴在了桌子上。
隨即,響起了敲門聲,無人應答,只見剛才的船夫來到了船艙內,見二人已經昏睡過去,沒有反應,來至九公子身旁,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刀,又掏出一個拇指長短的小瓶子。
只見他小心翼翼的把刀移至九公子露出的手指處,一只手拿著瓷瓶放到手指下方,眼看就要拿小刀去劃破九公子的手指,將欲接收流出的血。
那刀尖還未碰觸到九公子的手時,那船夫只見眼前寒光一閃,一把黑色軟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船夫頓時松了手中的小刀和瓷瓶,舉起雙手看著九公子。
九公子:“誰派你來的?”
船夫張了張嘴,只發出烏拉烏拉的聲音而已,是個啞巴。
九公子示意他寫字,船夫搖頭表示不會。
九公子有些無語。
啞巴跪著又是作揖打手勢求饒,嘴里又是烏拉烏拉的不停。
這時,郡主伸了個懶腰,好像有被這動靜弄醒的意思。九公子看過去,一個疏忽,那船夫破窗跳入河中。
時值寒冬,河水冰涼刺骨,此人竟然如此慌不擇路,實在是個亡命之徒。九公子朝窗外看了看,望著河中掙扎遠去的身影放棄了追捕。
九公子看了看又重新昏睡的郡主,伸手關上了剛才被撞開的窗戶,放下了厚厚的棉簾。
九公子很無奈,沒了船夫,他是會劃船,但不認路,總不能把她一個人丟下,自己飛身高處,獨自返回王府。
九公子用小手指上的護甲在自己另一只手的食指上輕輕劃破滴到郡主水杯中幾滴自己的血。
九公子推了推郡主,把水杯放到郡主嘴邊,第一次喂人喝水。偏偏睡著的郡主不配合,不肯張嘴不說,九公子一傾斜,水還順著郡主的臉頰流到了脖子里。
九公子連忙收回了水杯。看著昏迷不醒的郡主,將自己劃破的食指塞進了郡主的嘴里。
郡主迷糊中感覺到了,這次很給力的吸允了幾下。九公子立刻感到一眾酥麻奇異的感覺傳遍全身,連忙抽了回來。
郡主吸允了九公子的血,停了一會,終于醒了過來。看了看盯著自己的九公子一下清醒了不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嘀咕著喝了這么點酒,還醉迷糊了。
又摸了摸脖子感覺有點濕,不明就里,只是不舒服的來回扭了扭脖子,嘀咕道:“怎么濕了?”又覺的嘴里有點腥甜的味道,低著眼睛看了看自己伸出的舌頭,“我嘴里有血!”
阿九聽了,給了郡主一個背影,很不客氣的說道:“你流口水了。”
啊!什么!自己居然當著阿九的面睡著流口水流到了脖子里!還流出了血!這都叫什么事!郡主想鑿開船底把自己掉到漠河淹死算了!
九公子:“走,劃船回去。”
郡主以為自己聽錯了,強忍著羞愧詫異道:“船夫呢?”
九公子:“有事,走了。”
“哦。”郡主答應一聲,跟著阿九出了船艙。
郡主剛睡醒,熱身迎上寒冬里的夜風,不禁打了兩個噴嚏。阿九見她忘了披斗篷,提醒她回船艙取上。
郡主慌忙披上斗篷出來,就又忙著搶過去船槳要劃船。九公子見她這般積極,便站在了一旁。
無奈,郡主坐船還行,劃船實在屬于只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型。再一次,郡主更加堅定了跳河的念頭。只見這船原地打起了旋,累的郡主一身汗,就是不走。旁邊路過的行船船夫見了,沖他們直吹口哨。
郡主丟人現眼的敗下陣來,把船槳讓給了阿九,安靜的坐在了九公子旁邊的船頭上,把頭深深的埋在了膝蓋里,沒臉見人了!
吹了一陣風,郡主的羞澀被凍卻了不少,頭腦也清醒了許多。漸漸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阿九在劃船,而自己就坐在阿九劃得船上。郡主做夢也沒想到,二人竟然還有這番際遇。
百年修得同船渡!
郡主別過埋在雙膝里的頭,腦子里想起了那句話。偷偷的看了看阿九,想著自己修了怎樣的福氣,遇上了這樣的阿九。
兩旁是漠河燈火,二人游離于水波粼粼之上,徐徐前進,船行岸移,把一切拉近又推遠,伴隨著輕輕的流水聲,郡主忽然想讓這條河無限延長,直通屠黎,讓阿九這樣帶著自己遠走高飛。
每個女孩子都有過和自己喜歡的人私奔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