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的時候,天幕還沒有透出微微的白,我蜷縮在輩子里,整個人呆若木雞。
托那女人的福,我現在全身當真用不上任何的力氣。
仿佛度過了一場你情我愿的承歡,我的身體就像是在水中漂浮著的游物,軟軟的,又像是被吸水之后的大白棉花,該死的,我只不過是戴著一個香囊做了一個夢,沒有人告訴我做一個夢也會讓人那么難受啊!我努力的挪動著身子,在嘗試了叫三遍依舊無果之后,終于認命的幫自己拉了拉被角,任由自己躺在榻上。
就在這時,我的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陣女人柔和的笑聲。
“女娃兒,別費力氣了!”那聲音幽幽而來,我微微皺了下眉頭,有些難以置信道“姑姑,是你么?”
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閃過,我看到夢境中的女人籠罩著一身的光芒一臉平靜的走出來。
我看著女人,她的視線落在我脖頸的玉佛上,又落在我手腕的紅瑪瑙上聲音中帶著退不去的欣喜:“很好,女娃兒戴著很好看。”
我聽了他的話急忙抬起頭,用滿是歉意的眼神看著那紅瑪瑙道:“姑姑,這赤玉我不能要。”
女人聞言,神色中沒有半分慍色,只微微抬著手,手指一面撥動我頭上的發絲一面道:“為何不要?”
我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后指了指我脖子上的玉佛,有些玩味的開口:“姑姑,雨兒身上的玉已經夠多了,阿耶還告訴過我,我生來屬陰,若是再帶上那么多玉……”
我的話還沒說完,耳畔突然傳來了那女人的笑聲。
那女人一開始只是注視著我的眼睛輕哂,在見到我面部的古怪表情的時候,她的笑容瞬間變得大了起來:“你是說,你擔心你體內陰氣太重,會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我微微垂下眼,心下頓時炸開了似的,沒錯沒錯啊!可是我面對眼前這個從夢境中走出的女人,我能說實話么……
我郁悶。
郁悶歸郁悶,女人這次過來顯然不是來聽我對著那赤玉發牢騷的,她目光平靜的注視著我,沉聲道:“丫頭,斷夢為何對你沒有用,你當真不清楚么?”
我睜著一雙眼,拼命的搖頭看著眼前這個清麗脫俗的女人,一面急切道:“姑姑,我真的不清楚,你不是之前告訴我,是因為姑姑你的關系么?”
女子看著我,輕輕的搖了搖頭,“也不全是。”
我頓時蚊香圈圈眼。
她卻不緊不慢的長袖一揮,柔聲問我:“你可還記得我給你說的那個關于斷夢的故事么?”
我點頭示意記得。
她微微嘆息一聲,神色中透著些許地悲戚:“那你知道,那公主最后怎么樣了么?”
我眨巴著眼睛,有些不解的看著她,卻還是順著她的問話回答:“姑姑說過的,那公主不久就薨逝了。”
那女人仿佛沒有看到我臉上微微變化的神色兀自道:“尸體呢?”
“入土為安。”
女人的笑容瞬間在唇邊蕩漾開來,似乎還帶著些許腥冷的氣息:“入土為安?這會是最癡傻的念頭,皇室之中,一個沒有封號尚未成年的公主,如何能在皇家陵墓入土為安?”
女人的話,讓我的心中微微一涼。
只是在片刻之后,那溫和的笑容再次回到女人臉上,她溫柔的看著我,手指輕輕的拍打著我的手背:“女娃兒,你可曾及笄?”
我被女人的突如其來問的有些發愣,半晌才想起來她說的及笄是古代的女子必定會經過的成年禮。
“不曾。”我回答的十分坦誠。
無論是現代生活了十六年的我,還是古代生活了十六年的上官雨兒,在大腦的記憶之中,仿佛都沒有行成人禮的記憶存在。
女子聽了我的話,神色中微微的透出了幾分疼惜,低聲道:“原來一切都不曾落定?”
“嗯?”我微微一愣,突然像是觸電一樣的起身道:“才不是呢,娘親……一定會準備好的。”
那女子一臉淡漠的看著我,突然伸手把玩我垂落的發絲道:“對啊,一定會準備好的,是我多心了。”
我愣愣的看著她,隨之她之后又說出一句:“女娃兒,那公主和你一樣不曾及笄。”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是啊,她也是個可憐人。”
女人的聲音終于變得低沉沙啞,她的手指輕輕地落在客棧的窗沿上,看著一片烏蘭的暮色道:“你知道么,最后這個可憐的孩子沒法入土為安的緣由——她的尸體莫名的從陳列的棺木消失了,沒有人找得到。”
我手里端著一杯已經涼透的茶提神,就在聽到女人這樣說的時候,我手里的瓷茶盞啪嗒一聲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我的思緒劇烈的晃動了一下,急忙抬頭問站在桌前的女人:“姑姑,你沒事吧?”
女人全然沒有在意地上的瓷片,輕輕一揮手將它全部收入袖中。
我見此情狀急忙沖她大聲道:“姑姑,瓷片……受傷!”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那一刻的我居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然而那女人卻對我的呼喊充耳不聞,她的身子慢慢的由窗邊來到門邊,憑空拿起袖中的碎瓷片就朝著門撞過去。
我心下十二萬分著急,卻只能徒勞的叫著:“姑姑,不要!”
那女子仿佛在那一個瞬間終于聽到了我說的話,然而,她的視線沒有做過多的停留,只輕巧的一個回身,手指在門上輕輕拍了兩下,突然沖著門外開始了一陣低低的吟唱。
與上次一樣,唱的依舊是我聽不懂的調子,唱完之后,她突然拔下自己的頭發高聲道:“躲了那么久了,快些出來吧,只知道你們見不得人,什么時候害怕見光了?”
“誰說我們害怕見人?”那聲音隔著門板沉沉而出,就像是被束縛了思維的傀儡的答復,在這將明末明的天色里,顯得尤為可怖。
我咬著唇瓣打著哆嗦,可憐巴巴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女人伸手攬住我的肩膀,輕輕的在我的手心寫了一個奇怪的字,緊接著我聽見她對著門外道:“來者都是客,不如進門說吧!”
“進……進門?讓一個陌生的男人進門?”我心下囁嚅,我沒有那么大膽子。
可是就在我的思緒努力地排斥著眼前的女人的想法的時候,突然聽見門外吱吖一聲,下一秒,一個身影旁若無人的走進了我的屋子,更要命的是,在他走向女人的下一刻,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把冰冷的彎刀。
彎刀和鐮刀類似,早在那一日和白絲帶在山洞獨處,我就已經見識到了它的威力,其實我更喜歡后者,至少……
至少不會讓我見太多血。
我面目表情地看著女人收刀轉身,卻驚訝的發現這男人的背后居然還跟著另外一個男人。
面對兩個用黑布和夜行衣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黑衣人,我在那么一瞬間,頓時覺得自己的八年跆拳道白學了。
當我從驚恐中冷靜下來的時候,女人已經挑開了兩人臉上的黑布,彎刀抵在喉嚨口道“說話!”
我的身子在抖,我的腿開始發軟,片刻之后,終于不爭氣的直接軟在了冰涼地地板上。
那聲音……那聲音不就是在屋外說奇怪話語的男人么?還說遇見了怪人,似乎丑陋無比……”
那么,那個給我香包的男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呢?要我和在夢里的人,人相互殺戮,最后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世界,再也……”
終于,我聽到了那男人凄厲無比的笑聲:“陰九娘,沒想到你遇見這丫頭之后,居然從良了。”
我微微的抬起頭看眼前的女人,她的神情中居然沒有半分的錯愕,只是靈巧的一個回身,將一只小小的鈴鐺甩出去,片刻之后,從她的喉頭發出一陣輕微的呼嚕聲:“怎么樣,想試試么?”
“好一個陰九娘,果然夠狠!”那聲音顫抖著嘶吼出來,半晌突然像是抓到了什么劇大的把柄一樣笑著道:“你把焰魂石給了這丫頭,只可惜她并不領你的情啊!”那人說著話,神色中仿佛透著一股子嘲諷的味道:“九娘啊,你說如果讓這丫頭見了千面佛,她會不會直接嚇死啊?”那聲音中透著陰森的腥冷,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就在那時,我不由得揪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玉佛,聽那人口中的千面佛似乎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然而人來我不怕,就怕來個不人不鬼的,會變的非常麻煩。
果然,聽了那男人的話,陰九娘的神色沒有半分波瀾,她淡定的用手指觸了觸我手腕上掛著的那一串紅瑪瑙,笑著對那得意洋洋地男人道:“怎么,是想嚇著我么?沒人告訴你,我陰九娘是陰陽通吃的么?我可以輕而易舉的被這個女娃兒從她的夢境中帶出來,你覺得,這說明什么?”
說明什么?那女人方才說什么?說她是我從我的夢境帶出來的?這么說的話,是我身上的斷夢藥效還沒有完全消散,還是說,我現在已經……
這有些不太可能吧?我抬手看了一眼手腕的紅瑪瑙,難道,是它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