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替父親感到開心才對。

他抿唇，很想笑一笑，可是勾起的弧度，卻充滿了苦澀。

這話，更像是一種安慰。

“叔……要不，你哭一哭吧，哭出來一切都好受點。”

她緊緊抱著他，他越是強忍著，她越是擔心。

他承受的實在是太多了，一個人有正常的情緒，可他卻壓抑著自己。

他聞言，眸色微微深邃幾分。

一個人，習慣堅強，反而很難哭出來的。

眼淚……對他來說是個稀有品。

“時九，我累了，我想繼續睡一會兒。”

他虛弱的說道。

“好，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他緊緊地抱著她，仿佛怕她會突然消失一般。

因為至親的離去，他也更害怕摯愛的離去。

溫時九依偎在他的懷中，抬眸看他的時候，看到他眼角縫隙里緩緩……流下一顆晶瑩的淚珠。

這滴淚顯得格外珍貴。

很快，打濕了鬢角，湮沒在枕頭里，消失不見。

即便是哭，他也是這般隱忍。

她猶豫片刻，粉唇輕輕覆蓋在他的眼睛上。

她能感受到他睫毛輕顫。

他還沒有睡。

她親吻完淚痕，又縮回了他的懷里，一切都悄無聲息。

……

傅江離已經在昨日就趕回來了，他得知消息實在是太晚了，即便一路奔波，可回來的時候，人還是沒了。

他竟然沒來得及看爺爺最后一面。

看到傅晏輝尸首是什么樣的感覺？

那一瞬進門，整個老宅都籠罩在極其壓抑的氛圍中，所有人臉上都彌漫著悲痛的神色。

他聽到樓上傳來錐心刺骨的哭喊聲，是母親的。

他想要上去，但是卻沒有勇氣，不知道為什么雙腿毫無力氣，他竟然砰地一聲就跪在了門檻上。

“少爺……”

所有人過來攙扶，他卻自己倔強的起來。

“爺爺……爺爺怎么樣了。”

他揪住傭人的衣領。

“老太爺已經沒了。”

短短兩個字“沒了”，讓他的心臟狠狠顫抖著。

他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不像傅云祁的冷靜睿智，也不像母親那般悲痛。

他滿腦子漿糊，不知道要干什么。

家屬回禮的時候，他都是反應慢半拍，也沒人管他，大家都沉浸在悲傷中。

他走的時候，爺爺還身子好好地，有說有笑，這才多久啊。

他還記得過年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圍在一起吃火鍋，老爺子吃辣一點都不輸于年輕人。

傅文清體弱，他自小就跟傅云祁養在老爺子膝下，他對爺爺的感情更甚一點。

傅晏輝對傅云祁嚴厲，對小孫子卻很慈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有恩愛的父母，有慈祥的爺爺，還有這么厲害的叔叔。

他簡直就是幸運兒。

可現在，爺爺走了。

他感覺這個家，似乎變了。

以前他很樂意往老宅跑，他抖機靈，鬼主意很多，經常和爺爺密謀如何給傅云祁找媳婦。

可現在一眨眼，人沒了。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喊了一聲：“家屬回禮。”

有客人來憑吊了。

他被宗文月拉了一下，才恍恍惚惚的起身，自始至終沒抬頭看來人是誰。

就在這時，耳畔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

他猛然抬頭，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杜新月……

他瞪大眼睛，眼圈紅紅的，她俏麗的容顏落入眼簾。

自己所有的狼狽，都被她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