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重新行走在地下陰暗的角落,心境上的傷痕已經種下,罔顧人命,徒增殺孽的定語已經被烙印在他身上。
數十條無辜的人命,被他入魔后一一吸取精力,死狀殘忍,怕是下了地獄也不得安生,這到底該怎么做才能彌補呢?
或許,沒有辦法再彌補了吧。只能努力修練金光訣,防止不再出現這種情況了。
悲天憫人的情緒是善良者所必備的,所以很多時間趙楷是需要承受這種內疚感的。
生活還要繼續下去,這幾天的時間內,學員們重新投入到了最初的充實訓練中,至于下一步的安排,他們只能言聽計從,默默等待,以及祈禱自己莫要運氣太差。
趙楷回來的時候是深夜了,他默默爬上床,能感受到小屋中其他人散發出的敵意與戒備。
幸好有兩個兄弟,此刻只是默默地關心著自己,沒有任何的埋怨。
溫不二就睡在趙楷右側床鋪,他伸長手臂捅了捅趙楷,有試探的意味,但更多的是想求一個心安。
趙楷朝著溫不二點了點頭,示意他沒事,一切詭異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溫不二這才滿意地重新躺下,進入夢鄉。
趙楷今夜想了很多,但還是忘卻不了朱丹那副冷硬卻清秀的面龐,她背叛了一行四人的友誼,所以她就必須承擔死亡的后果,這沒什么,只是,只是總感覺有些苦澀。
或許地下修羅場就是這樣無情的吧,趙楷自嘲地無聲笑著,為自己經歷四年磨難還能保持一定的單純感到既無奈又可嘆。
深夜過去,白晝便也到來。
今天是趙楷這個嗜血惡魔回歸的一天,也是所有孩子要接受新的任務的一天,接下來的一年不知又要受多少折磨,只祈求自己不要跟那個剛剛歸隊的惡魔一組就行,這是大多數人的心中所想。一百位孩子早已被趙楷嗜血的一幕給嚇怕了。
高臺之上劉慶懶洋洋地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今天是他發言。
“想必你們對接下來的一年十分好奇,這很好,對生活總要充滿期待才是嘛。但在這之前我還要將一件事,沒錯,就是關于幾天前的慘案。”
“身處第一梯隊的學員趙楷,因誤入鬼域交界處的深處地帶,被名為吞吞怪的鬼魅附體,吞吞怪的事情是由當時一名襲擊趙楷的學員證實過的,這是毫無疑問的,現在危機解除,念在趙楷不是自身意愿傷害梁樓弟子,所以從輕處置,收回擁有的絕殺貼,并且在成年禮之前,取消獲取絕殺貼的資格。”
聲音圍繞著黑暗的墻壁七拐八拐,來到了眾人的耳中,大多面上有恍然之色,看向趙楷的面容也沒有之前那么恐慌了。
很遠處的角落里,身著云紋龍首服裝的兩人輕聲細語地交談著。
“我雖然確實不相信一個孩子能有那般功力,如此解釋倒也合理,可總是覺得此事疑點重重,我梁樓這次損失了這么多人,不得不防呀,這個孩子你給我看緊點,有任何異常直接向我匯報。”
“是。”
很快二人就消失在了陰影處,四周繼續傳來劉慶懶洋洋地聲音。
“接下來的一年,你們要做的是融入,按照我們的安排融入外邊的世界,不容半點差錯,這些年你們學過的知識總算有用武之地了。這沒什么可說的,一會兒會有教官安排具體事宜,提醒一句,這可不是過家家,只要我們發現有違背紀律或者因為失誤出現暴露的風險,你們就會被徹底地抹殺。”
聲音以及腔調是那種沒心沒肺的感覺,但結合話語的內容,卻給人帶來一種壓迫窒息感。
這是一個全新的階段,以后的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地過活,在他人的監視底下茍延殘喘直到迎來成年禮之日。
在被趙楷屠殺一遍之后,整好剩下一百名孩子,他們將在大楚龍窯州潛伏下來,融入各行各業,等待任務的下達,等待機會,鑄造跳板,以接近更高層的秘密。
殺手生涯就是這樣,無情且冷酷,每個深陷局中的人根本不能妄想著逃跑,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從,以及沒有盡頭的等待。
每個人的任務是定好了的,第四次考核完全就是為了削減人數而定制的,所以回到終點的先后順序沒有半點作用,并不能讓你謀一個好差事。
這四年內,負責考核的梁樓弟子對每個存貨至今的學員都進行了歸納總結,各方面能力他們都以具體的數字作為代表,可謂極其專業了。
于是,按照這副一百人詳細的資料,影殺殿的中層很快就確認了每個人的去向。
財,軍,政,諜四個大方向,其中細分了各個交錯纏繞的勢力,一百名學員就要在這種高大威嚴的舞臺上釋放自己的才華,機會只有一次,成則生,敗則亡。
娘的,雖然外邊要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但還是比以往的四年好了不知千倍萬倍。
十天后坐在風沙荒地,身披鐵甲的趙楷為他終于不用再呼吸到地下逼仄難耐的空氣而高興。
軍營就是趙楷接下來的訓練場,當然有人監視著他,記錄著他的表現,不過能正常地與人交流,可以偷懶的時候跟著兵痞們一塊偷個懶,可以不用那么辛勞的過活,已經很好了。
一百名學員每個人的情況都是保密的,在這里沒有以往的勾心斗角,但勢必需要孤軍奮戰。
也不知道溫不二和劉老根去了哪里,希望好運吧,劉老根對自己還有一些戒備,主要是有些懼怕,看來當初煞氣入體給那家伙嚇得不輕,希望下次見面大家還能互相猛捶胸脯,任他這個朋友。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能夠活下來。
訓練的哨子吹響,休息的時間結束了。趙楷規規矩矩地進入隊列,漠然而淡定地接受訓練。
這里是戍邊大將吳承熙的地盤,當初在征兵地點,趙楷看著那大頭兵面上露出的驕傲跋扈神色,就知道這個姓吳的將軍麾下的軍隊應該挺強悍的。
確實,選擇的標準很嚴格,趙楷排隊的那一上午只招進去了五個新兵,軍令嚴酷,將卒俱是仔細遵守,不敢違背,在這新兵營中訓練也極其嚴苛,雖然趙楷感覺不到什么痛苦,但看到同為新兵的同袍們一個個大半夜哭天喊地的,就知曉了一切。
前幾天有其他部隊的將領過來,應該是找自家的校尉商量什么事,不知為何,雙方從見面到分別,一句客套話都沒講,而且面色肅穆,不帶半分感情,趙楷自然不會相信這里的將領就是如此嚴苛死板的行事,應該是雙方有什么矛盾。
這樣的猜測隨著今天上午的一場騷動宣告錯誤。
那是一場實戰演練的雙方攻伐,漆布包裹著長矛以及木刀被雙方軍士揮舞的狠厲無比,這都不像是演練了,這群發了瘋的軍士看來是恨不得真刀真槍地將對方捅得七個孔八個洞的。
這就很意外了,難不成是雙方陣營有仇,戰場上曾經有過什么見不得光的嫌隙或者小手段之類的?
晚上大鍋飯的時候,趙楷湊近了一個低頭扒飯的老兵,這是分配給他的師父,名叫彭九,油光水亮的兵痞一個,雖然沒個正形,但是機靈勁是他們這群新兵沒法子比的,趙楷覺得他一定直到原因。
“師父,我看上午的演練不對勁呀,咋個都打得那么狠,不會是其中有什么門道吧?”
趙楷起身為彭九添了碗飯,恭恭敬敬地遞到師父的手上。
彭九見著小子懂事,也就有什么說什么,笑瞇瞇道:“什么門道啊,就算旁邊站著將軍視察,無緣無故地也沒必要打得這么狠。”
“師父得意思是,有仇?”
“沒錯,我們這里屬于吳承熙將軍麾下,一共還有近兩萬同袍,我們這些人都被稱作青狼軍,除此之外,龍窯州所有的將卒都歸軍神白陌所統轄。我們將軍那是身受皇恩的,年輕時可是當今圣上的禁衛副統領,白陌雖為軍神,但是行事跋扈,囂張至極,我們將軍跟他有嫌隙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大家才會仇視其他軍士。”
這時彭九放下飯碗,看了看四周沒人靠近,這才悄咪咪地湊近趙楷,極小聲地說道:“我這里還有一個傳聞,可別跟其他人提。”
趙楷受寵若驚地一下下點著頭。
彭九看著高興,這才繼續說:“傳聞中我們將軍被調來龍窯州獨領一軍,就是為了制衡愈加囂張地白陌。而且我們這里每四年都會一次大比,成績出眾者可以被調去京城,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吧。”
趙楷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樣,抱了抱拳,恭維了彭九幾句,這才默默地走去角落,開始沉思。
看來事情比自己預計地還要復雜,有直達天庭的機會,影殺殿又怎會放過,玲瓏閣到底要干什么,在大楚的陰影中,被這個龐然大物驅趕的人想必不計其數,這樣的勢力不動則已,一動則必會掀翻大楚整個局勢。
而自己就處在漩渦正中心,怪不得劉慶要把自己塞到這里,趙楷此刻有些明白劉慶的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