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汴京,天已入伏,沙場上的金戈鐵馬歷歷在目,京師的繁華恍如隔世,一年前感嘆京城街市的車水馬龍,現在卻物是人非。道路兩旁擠滿百姓,都想親眼看一看這位一戰成名的皇子。柴瑋軒心中有事,命侍衛清理開大道旁的閑雜人等,拉著如云直奔皇宮,圍觀百姓無不小聲議論這位三皇子的傲慢。
皇帝正在紫徽殿與太子、趙元興并幾名近臣談論西南捷報。聽聞柴瑋軒進宮,立刻宣了進去。
如云低著頭,跟在柴瑋軒身后走進大殿,因為都未回府,仍是一身戎裝,皇帝并未認出身材嬌小男子裝扮的如云。
近一年的風吹日曬,這個曾經只會惹皇帝生氣的兒子,屢經沙場,磨煉得威武健壯,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每戰必勝,且智勇雙全,兵不血刃獲得富庶的蜀國歲貢,這一切都讓皇帝感到欣慰。
柴瑋軒跪拜于座下,“兒臣參見父皇,兒臣奉父皇之命征戰西南,幸不辱使命。”
柴修眼里帶了少有的慈愛,“瑋軒啊,朕本是想讓你隨軍歷練,沒想到此次平定西南全是你的功勞,你已貴為親王,黃金珠玉又非你所好,你說說,朕該怎么賞你呢?”
柴瑋軒俯身再拜:“降楚國、臣蜀國,全仗父皇天威,沙場上浴血奮戰的是大周將士,兒臣不敢居功,若父皇要賞,兒臣只求父皇賜婚,兒臣要娶墨氏如云為妻,非她不娶。”
“云兒?她不是早離開京師了?你上哪里尋她?”
“父皇,兒臣軍中屢立奇功的吳云,便是云兒。她女扮男裝,一直跟在兒臣身邊,為兒臣出謀劃策,聚賢集能。此次西南戰事順利,云兒功不可沒。”
極輕微的一聲杯碟撞擊,太子手中的茶水濺濕了錦袍。
趙元興又驚又喜望向瑞王身后那名嬌小的侍衛。
自進入大殿,如云就感覺一雙眼睛如秋潭般深深盯住自己,此時那目光已凝成一道冷寂的月光。
遲早要面對,她并不想逃避。如云整頓衣裳,上前再拜:“如云叩見陛下,求陛下恕民女隱瞞之罪。”
皇帝眼角含笑:“我大周竟出了當世花木蘭,實可傳為美談。云兒,你數次有功于朕,何罪之有?你祖父是三朝元老,又做過朕的老師。誰說女子不如男兒,我大周就敢為天下先,不拘一格招天下人才。這樣吧,朕許你襲先祖的爵位,封為正二品縣主,賜封號‘懿琨’,有領兵之權,賜居玉麟公主府。你祖父的小別院也不宜再住,這幾天就在宮里隨皇后住著,給她講講外邊的見聞,陪她解悶吧。”
玉麟公主是前朝長公主,當今皇上的姑母。年輕時溫婉明麗知書達理,太后早逝,這個姑母待幾個侄兒如母親一般。玉麟公主遠嫁后,皇上一直舍不得把她的府邸賜人。今天這樣的重賞,讓在場之人羨艷不以,紛紛向如云投去巴結的目光。
一名后妃的貼身小內侍進了大殿,對大宦官肖慶耳語幾句,肖慶微笑會意,曖昧地小聲對皇帝道:“陛下,沈婕妤說新排了舞曲,還有一月前婕妤趁黎明采下帶露珠兒的杏花,親釀了杏花酒,今日已酒香四溢,請陛下移步含翠宮品評。”
婕妤沈婷是皇帝新納的嬪妃,年十八,是陜州刺史沈崇禮的女兒。傳聞有傾國之姿,擅音律,解風情,進宮方三月,把皇帝迷得神魂顛倒,從才人迅速升為婕妤。沈婕妤的大哥沈驍也升為新的驃騎大將軍,接替被貶的唐于飛掌管禁軍。
柴修聞言朗聲大笑,起身走入后殿,眾人忙不迭地拜送。柴瑋軒跪直身子揚聲道:“父皇,兒臣與云兒的婚事……”
“準了,中秋完婚,哈哈哈哈......”
“謝父皇隆恩!”柴瑋軒興奮地抓住如云的手,再次叩拜。
皇帝走遠,柴瑋曄淡淡起身,立于殿前,氣氛有一瞬尷尬,如云俯身拜下:“太子殿下萬安。”
柴瑋曄虛攔一下,“懿琨縣主是有功之臣,對本宮不必多理。”
柴瑋軒拉起如云,對柴瑋曄道:“大哥,若沒別的事,小弟先回府了。”
柴瑋曄一點頭,“三弟沙場辛勞,早些回去吧。”
柴瑋軒拉著如云邊走邊道:“我陪你回林府收拾一下,再送你去母后那。看你都成泥猴兒了,別嚇著母后。”
如云擠出一個笑容,只覺得身后那目光一刻不離地追視自己。
走出紫徽殿,趙元興朝兩人微笑贊許地點頭,兩人心領神會也微笑點頭回禮,大家各自去了。
午后,來到長樂宮,皇后早備了時鮮果品點心等著二人,黎靜姝還是那樣的儀態萬方,只是眼角多了些許寂寥。微笑著看二人行完跪拜大禮,皇后溺愛地拉二人坐到身邊,又是責備柴瑋軒不早說明如云之事,害她一直擔心,又是歡喜兩人珠聯璧合,長樂宮也變得熱鬧起來。
用過晚膳,快到亥時,柴瑋軒仍磨磨蹭蹭舍不得走,被皇后責怪了幾句,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第二日,皇帝讓柴瑋軒陪著檢閱禁軍。早膳剛過,如云正為皇后撫琴,宮女來報,太子已到宮門。如云起身道:“皇后娘娘,云兒想到御花園采些茉莉,為娘娘制香茶。”黎靜姝微笑點頭,如云一屈膝,疾步離開。
柴瑋曄走進正殿,向母親跪拜請安,看到案上的琴余香尤在,不禁呆在那里。兒子的神情,一點沒逃過做母親的眼睛,皇后屏退左右,正色道:“曄兒,你今日真是來看母后的?”
柴瑋曄未及答話,皇后的語調轉為嚴厲:“你是一國儲君,將來天下都是你的,這樣兒女情長,成何體統?你也不想想,你父皇又封爵位又賜府邸,難道真是因為老太師那點余蔭?不要讓皇室與忠臣之后聯姻的美談,變為兄弟相爭一個女人的笑柄。你父皇登基以來,最看重的就是體統與和睦,若是你們親兄弟因紅顏禍水不和,皇上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斬斷源頭。”
柴瑋曄知道自己父皇的霹靂手段,心中一驚匍匐在地,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濕,“母后,兒臣知錯了,是兒臣任性,求母后恕罪。”
皇后微嘆一聲:“讓云兒做妾,是委屈她了,你既不能娶她,便趁早放手。我看她和瑋軒挺般配,云兒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也不適合留在后宮。”
柴瑋曄默然,黎靜姝拉過兒子輕聲道:“再說了,瑋軒是個長情的孩子,在男女之情上一根經,他對云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更何況他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瑋軒是絕不會退步的。這段情,你就放下吧。”
“肌膚之親?!”柴瑋曄不敢置信地看著母親,眼中流出痛楚。
“這你都看不出來?沒有知人之智怎么用人?你可得跟你父皇好好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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