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柴瑋曄帶來兩箱皇上皇后賞賜的珍品,其中有三小罐黨項狼牙蜜,他親自拿了進來,“云妹,宮中御醫說,此蜜熟食益氣補中,于你現在最是適宜。今年黨項大旱,拓跋氏總共就進貢了這么三小罐上品,母后全賞了你。”
柴瑋曄指揮著婢女把他滿意的物件一一擺放停當,如云趴在案上,眼睛只隨著他的聲影游動。
“曄哥哥,我已經好多了,你什么時候又帶我去看山頂的扶桑花?”多日不見,此時她心里是喜悅的。
柴瑋曄停下來,半蹲著身子,淡淡的蘅蕪氣息縈繞在她鼻尖,他抬手捋了捋她額前的碎發,眼中盡是寵溺,“那些花日日都在為你盛開,你若喜歡,以后王府里便滿種扶桑。”
下人們不知什么時候都靜靜退了出去,柴瑋曄拉著她的手,有些慚愧地笑笑:“云妹,我這又得趕回宮里,吳國使臣將在中秋覲見父皇,父皇要我會同禮部商議一個彰顯我大周盛世的接見計劃。我......”
“不,我就要你在這里陪我,我不要你又匆匆離開。”如云站起身抱住他的腰,貼在他懷里,少有地任性著。
柴瑋曄溫柔地輕撫她的秀發,“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云妹,這段日子冷落你了,你且再忍耐一陣,等過了中秋,我就求父皇給咱們賜婚。”
她置氣般推開他的手,轉身走到院中。夜風微涼,像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撫過,她坐到石凳上,身后傳來緩緩腳步聲。
他挨著坐下,面頰輕輕摩挲她的發絲,一只手攬上她的纖腰,另一只手放下一副瑤琴,單手輕輕撫出曲調。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蘅蕪的香氣穿過發間,她靠向他肩頭,抬起手臂,和他一起輕撫,低吟淺唱,幾支只金絲纏翠玉鐲子滑過皓腕叮咚作響。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小小院落中,琴音一遍一遍低如呢語,夜風輕輕吹起煙綠色紗袖,白如凝脂的小手,粉色的指甲在月光下晶瑩清透。
他動情地側頭口勿向她,指間拂過幾縷青絲,似有若無的,癢癢的。
她全身微微一陣顫栗,引得他心頭微震,攬緊的手臂松了松,這才發現兩人的汗都已經微微打濕后背。
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滾燙的臉上涼絲絲的,“云妹,你是我的人,一生一世永永遠遠都是我的,我會用一生愛你護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你乖乖等著我用八抬大轎迎你進王府。”
他溫柔地理著她半開的襟口,“云妹,你是我愿意耗盡一生等的人,我要護你,護著你完璧如初地嫁給我。”
她溫順地靠到他月匈口,唇角帶著幸福帶著心安。他指骨分明的手指理著她額前碎發,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寵溺地。月光下,她密密的睫毛沾上霧氣,濕潤的沉沉的。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身上蓋了一層錦背,背角掖得平平整整,卻未換過寢衣,唇上尤沾著他的氣息,如云臉上一陣紅暈。
彩星領著丫鬟們進來伺候梳洗,說瑞王殿下天剛亮就來過,見姑娘一直睡著沒醒,便進宮去了。如云呆了一陣,沒應聲。
彩星遣退眾人,一面為如云梳頭,一面偷偷從鏡里瞧她臉色,囁嚅了好一陣,方才一咬牙道:“昨夜,昨夜瑛王殿下三更才走,等奴婢進來看的時候,姑娘都睡著了。姑娘你還未嫁人,這......昨夜只奴婢一人守著院子,沒敢叫旁的人。何管家親自守在前面,伺候瑛王殿下離開的。”
如云“嗤”地想笑,想起昨晚的事又是一陣臉紅,轉身拉住彩星道:“好姐姐,我知道你為我好,曄哥哥是謙謙君子,對他你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過了中秋宮宴,曄哥哥就會求皇上賜婚,到時候我可得向黃姑爺要了你,跟我進王府幫著照看幾年。若是黃姑爺不肯,我可不依。”
彩星懇切道:“就是姑娘不帶,奴婢也要去。殿下待姑娘是好,可姑娘在這世上無親無靠,我說什么也要等到姑娘你兒女雙全,在王府地位穩固,才能放心。”
早在彩星出嫁時,主母已發還她身契,在林府她并非奴仆,但在如云面前,她仍習慣以“奴婢”自稱。
如云這次是真的掩面笑起來,“兒女雙全?”自己和曄哥哥的孩子會是什么樣?柔美俊朗,風度翩翩?想到這里臉上不禁又是一陣紅霞翻飛。
“小姐,瑛王府的周總管來了。”
何希帶周余德進來請安,周余德跪下認認真真行了大禮,如云暗自一怔。
只見周余德一面從食盒里擺出十幾樣精細點心,一面取出一個錦盒畢恭畢敬地遞給如云,“王妃娘娘,殿下說今日不能陪王妃用早膳,特命老奴揀著娘娘平日愛吃的點心送來,要王妃安心休養。這錦盒是殿下命老奴交給王妃的,說娘娘自然懂。”
周余德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如云只奇道:“你叫我什么?”
周余德笑意吟吟地說:“這是殿下吩咐的,從今日起對姑娘的稱呼就要改了。”
如云臉上微微一紅,故作鎮定道:“有勞周總管。”
周余德忙道:“王妃折煞老奴,為主子效力,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屋里的人陸續退下,如云打開錦盒,淡粉色錦帕上躺著幾顆色艷如血的紅豆,攤開錦帕,柴瑋曄雋秀飄逸的字躍入眼簾,兩行蠅頭小楷細細寫著: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眼圈一熱,轉到書案,提筆在錦帕一角畫上綠葉掩映中的一簇紅豆,畫完直盯著錦帕出神,仿佛這淡色是他一方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