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日,京城有了消息,原來宣國公劉政謀反,福王事先探得消息,調動西郊軍隊迅速撲滅劉家,雖然皇帝有心庇護太后,但經不住以宰相鄭昊為首的群臣激憤,最終太后被貶為庶人。
京城局勢既有定論,回京之日也漸近,各府家眷開始忙著收拾東西。
各府派人來接家眷的那一天,幾人歡笑幾人愁。依附鄭家的人,自是押對一寶,喜上眉稍。
平日與福王走得近的人家也喜不自勝,只有太后一派苦不堪言,即便不是逆黨,也惴惴不安,不知道皇帝是否會追究自己結黨攀附?唉,沒辦法,天威難測,不,是鳳威難測,只能自求多福。
當今天子是太后的親生兒子,說劉家謀反,有多少人能真信?可滿朝文武無一人敢質疑,自古君王對“謀逆”罪名,都是寧殺勿放,更何況皇帝他......真能想清楚其中關節嗎?
林成親自到普照寺接女兒和外孫女,老大人已被封為太師,此事由鄭皇后提議,皇后的父親鄭國公鄭昊極力贊成,林成自己雖然一再推辭,皇帝還是直接在昨日早朝當眾宣了旨。
林成如今是讓新舊兩派勢力都放心的中間派,兩邊相持之下,林成作為雙方公認人選,被推了出來。
朝夕相處過幾日,各府女眷有些不舍,站在車前依依惜別。小唐婉哭著被乳母報上車,還不忘掀開車簾對著如云喊:“云姐姐!云姐姐!我要云姐姐!”
如云無奈地上前又哄又拍,“婉妹妹聽話,過幾天曄哥哥就邀咱們去譽王府放風箏,你有風箏嗎?沒有吧,快跟崔媽媽回去做一個最大最美的。”
小唐婉覺得有道理,紅著眼睛點點頭,一滴淚珠猶自掛在小胖臉上。
譽王府后花園連著一片山林,唐婉的風箏還沒放起來,就歪歪斜斜掛到樹杈上。瞅瞅旁邊,如云的燕兒風箏飛得正好,她拉著風箏線直喊手酸,柴瑋曄笑著把自己的交給宇涵,接過那支燕兒風箏,收線放線,越飛越穩。
柴瑋軒的蜈蚣長串風箏飛得最高,他得意地大笑,“哈哈,哈哈,小小云,看我的大蜈蚣把你那只小燕給吞了。”
如云白了他一眼,繼續幫柴瑋曄拉風箏線。
“長公子,太貴妃宮里來人了,王妃也在太貴妃宮里,請長公子進宮一趟。”王府管事肖慶快步走到后院。
柴瑋曄把風箏線交回到如云手里,溫和笑道:“云妹,你和三弟一起玩會兒,若我回來晚了,你們不必等我晚飯。”
如云不耐煩地瞪了猴兒一樣跳脫的柴瑋軒一眼,嬌道:“不嘛,我不想跟瑋軒玩,我想跟你一起進宮。”
柴瑋軒聞言,把風箏遞給身旁的小廝,湊上來道:“好啊好啊,大哥,我們跟你一起進宮。小小云,御花園東南角落上有一座菊苑,現在花開得正好,你還沒去過吧,我帶你去玩。”
如云側過臉不理他,“御花園有什么稀奇,我們蜀國皇宮的花園才叫漂亮,我們成都一年四季都花團錦簇,櫻花、桃花、玉蘭花、芙蓉花......看都看不過來。”
想到一起進宮,柴瑋曄也喜歡,馬上道:“好,咱們一起,老太師這會肯定也在宮里,一路回來,那才熱鬧呢。”
慈安宮的布置奢華精致,太貴妃在里間興致勃勃地和柴瑋曄說話,譽王妃黎靜姝在一旁笑陪。如云坐在小杌子上,扒拉著桌上的干果點心,
“皇宮里的零食不過如此啊,還是‘珍品齋’的果子香,看來當皇帝也沒什么意思。”她嘴里含一塊冬瓜蜜餞,望著紫金鳳凰香爐里升出悠悠繞繞的煙霧出神。
旁邊的柴瑋軒也甚是無聊,他從來對零食不感興趣,可今天慈安宮里的糖果總時不時發出一絲香甜的氣味,似乎和平時的果品不同,他下意識捏起一塊花生糖放到嘴里,“也沒什么特別啊。”
他實在坐不住,伸手在桌下拉拉女孩的衣袖,使個眼色。如云雖不想理這家伙,但此時和他一起玩,總好過在這里呆坐。當下便點點頭,看太貴妃正說在興頭上,兩個小人兒悄悄溜了出去。
“總算是出來了,可真悶壞我了。”一出慈安宮正殿,柴瑋軒舒暢地感嘆一聲,如云也有同感,可就是偏不想和他說一樣的話,于是滿不在乎道:“曄哥哥滿腹詩書,與太貴妃自然有話說,不像有些人,聽都聽不懂人家問什么。”
柴瑋軒大大咧咧根本不在意,只高興地拉她道:“走,我帶你去菊園。”如云讀詩最喜歡魏晉風度,陶淵明愛菊,她自然也想去看看大周皇宮里有什么好菊花。
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往御花園去,一路上的宮女太監大多識得譽王府三公子,紛紛退到兩邊行禮。
現在正是賞菊的季節,剛接近御花園,便聽到仙樂縹緲,轉過彎,大隊鑾駕排列,是皇后儀仗長長排開。
“真倒霉。”柴瑋軒小聲嘀咕著,腳下也放慢了步子。
如云轉身瞪他,“你倒是快走啊。”
柴瑋軒雖然莽撞,也知道輕重,遲疑著,“好像菊園里有宮宴,咱們恐怕過不去。”
如云嗤笑一聲,“就知道你們大周的御花園沒什么好,等曄哥哥帶你到蜀國來,我領你看看什么叫花團錦簇。”
柴瑋軒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被如云一激,氣惱道:“怎么沒有好的,菊園里現在百菊爭艷,全是珍品,恐怕你見都沒見過。”說完抓起如云,專撿小路朝菊園走去。
菊園外倩影浮動嬌笑盈盈,不少宮女太監手捧食盒,低著頭進進出出,周圍不時有一對對禁軍巡邏經過,顯然后宮嬪妃在這里擺賞花宴。
如云正有些躊躇,胳膊卻被輕輕一拽,柴瑋軒朝她眨著眼睛,往西北墻角走去,“菊園西北角名品菊花聚集,皇后的鳳座也會安排在旁邊,咱們翻上去瞧瞧熱鬧。”
菊園圍墻并不太高,只是墻面光滑,對兩個九歲的孩子來說,要爬上去卻不容易。
柴瑋軒看看一丈多高的圍墻,又回頭瞧瞧嬌小的女孩,輕輕呵笑。
如云看他笑地輕蔑,心中有氣,“臭瑋軒,壞瑋軒,別以為這點圍墻能難倒我,哼。”說完手腳并用,往旁邊一棵大槐樹爬去。
女孩身子嬌小,動作靈活,三兩下竟爬到中間枝丫坐定,那樹枝正好高過圍墻,居高臨下,園內景色一覽無余。她朝樹下得意地一揚頭,又指指園內,示意景色正好。
柴瑋軒輕哼一聲,后退幾步一陣猛沖,縱到樹干中間,又一縱身抓住上面樹枝,翻了上去。
“姿勢比你好看多了。”他低笑著坐過去,如云抬起胳膊肘一頂,他舉手隔擋,低聲道:“快看。”
如云往菊園望去,衣香麗影裙裾蹁躚,角落上樂師清音柔雅舞姬彩袖飄搖,貴婦佳麗聚在菊園內,或三五成群飲酒閑聊,或眾星捧月圍著一位鳳冠霞帔神采飛揚的婦人。
“中間那個是皇后,她側面是福王妃。”柴瑋軒在如云耳邊小聲道。
“福王妃?就是那位處死宣國公,廢除太后的福王家眷?”如云不禁朝那婦人多看了幾眼。
只見她一身寶藍云錦廣袖翟衣,高高梳起的望仙九鬟髻兩邊各簪幾支金珠七寶釵,滿身珠翠,遠遠望去,實比皇后還炫目幾分。
如云眼光轉向皇后,準備仔細看看這位雷厲風行的主兒,忽聽得宦官尖細的嗓音傳報:“太貴妃到,譽王妃到。”
兩個孩童對視一笑,伸長脖子往菊園門口瞧去。
“樹上什么人?快下來!”如云正看得出神,冷不防一聲輕喝,幾名禁軍抽刀往這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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