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才落,就見從鳳儀宮門后躍出了數(shù)百名僧侶,在皇后娘娘的面前筑起了一道屏障。
云翼先是微微的一愣,隨后不由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老太婆,就這么幾個禿驢,你覺得能擋住本王的大軍嗎?”
“擋不住。”一個清淡的聲音從門傳了出來,接著一抹清矍的身影緩緩的從暗影之中走出。“不過護國寺之所以被稱呼為護國寺,自然是有道理的。”
他的身上還穿著五爪金龍的龍袍,只是冠冕除去,黑發(fā)飄然。他說完之后,手一揮,三百僧侶將自己身上的袈裟解開,在場的所有人一看,均倒吸了一口冷氣,每個僧侶身上背負著的都是火藥。
“這里有三百愿意以身護國的僧侶,只要你們朝前半步,他們便會點燃身上的火藥,與你們同歸于盡。”他淡淡的說道。
龍袍男子的話讓云翼麾下的將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了。
“云凌!”云翼的眼睛驟然瞪大,“你怎么會在這里?身上還穿著父皇的龍袍?!你不是.....”他的話說道一般就驟然的停下,眼底劃過了一絲灰敗和一絲瘋狂。
他驟然見到云凌,就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好像走入了一個迷局之中。
原本他才是掌控一切的布局者,而現(xiàn)在,他這個布局者卻被人反將了一軍,坐困愁城。
“云恪呢?”他沉下了眸光,寒聲問道。
“在趕來的路上。”云凌一攤手,很老實的回答道。“事到如今,你不外乎兩個結(jié)果,放下兵器投降,看看父皇會不會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將你赦免了。還有就是過來,咱們兩個同歸于盡。”云凌淺淺的一笑,他臉上的易容已經(jīng)卸去,露出了原來的面容,嘴角牽動,那半面疤痕滿布,在火光涌動之下,宛若地獄羅剎,叫人心生恐懼。
“你居然和云恪聯(lián)手!”云翼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完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沒救了!
“不然呢?與你聯(lián)手?云翼你是在說大齊最好笑的一個笑話嗎?”云凌笑了起來,他聳了聳肩膀,指了一下自己的臉,“我傷疤未好,痛也不會忘記。我是不會忘記你的好母妃當年是怎么樣推倒我的母妃,又是怎么樣打破琉璃盞,放火燒了景泰宮。”云凌的口吻說的很清淡,好像是在說一件與他并不相干的事情。“若不是母妃拼死護住我,我又怎么能活到現(xiàn)在?”
德妃一直在一邊聽著,聽到這里的時候,忽然身形微微的一抖,“你記得?”她失聲說道。
“記得。我才三歲都不到。”云凌這才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真的下得了手啊,小姨。我的母妃可是你的親姐姐!可憐我母妃臨死的時候還抱著我,告訴我不要找你報仇。一定要我答應(yīng)她!”
當年這件事情之后,他被人救出,就一直假裝失憶,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了,德妃幾次試探,都沒有試探出來,若不是當初他答應(yīng)了母妃,德妃現(xiàn)在還能站在這里嗎?他避去護國寺,就是為了超度母親,還有凈化自己心底的暴虐。這么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將那心思壓制住了,但是今夜,他知道,他一直都想報仇。即便讓他與德妃還有云翼同歸于盡,他也在所不惜,只是在他的心頭卻依然劃過了一個溫婉的身影。若是他今夜遭逢不幸,希望她能在顧雨綺的身邊堅強的活下去。
云凌的手在袖袍下緊緊的攢起,明眸含淚,就連眼眶都變成了赤紅色,“小姨啊,她是你的親姐姐啊,一直護著你,愛著你,甘心替你掃平一切,你卻是怎么對她的?不錯,我沒有忘記,我只是答應(yīng)了母妃不找你算賬。我不找你算賬,你的報應(yīng)也會來的。今夜就是你的報應(yīng)到了!”
德妃只覺得自己的膝蓋微微的發(fā)軟,云凌半邊完美的面容似乎和死去的姐姐重疊了起來,她當時不是故意的,只是失手!是失手!但是如果姐姐死了,那就沒有人知道她做過的一切,她就是清清白白的啊,在陛下的面前她依然是德容兼?zhèn)涞牡洛锬铮菹聬鬯瑫蝗缂韧膼鬯R荒钐焯茫荒畹鬲z,只因她的一念,從外面鎖上了景泰宮的大門,景泰宮就沉浸在一片火海之中,等她醒悟想要打開房門的時候,門上的銅鎖已經(jīng)燒的滾燙,她的手都被燙到了,她還是不顧一切的打開了銅鎖,去叫人來救火,可惜等火滅下來的時候,長姐已經(jīng)死去,而活下來的只有那個已經(jīng)失去記憶被燒毀了容顏,尚不足三歲的云凌了。
云凌在看著她!不,是姐姐在看著她!那時候她就會發(fā)夢魘,總是夢到姐姐看著她笑,她害怕,景帝還因為這個憐惜她,一直陪了她三個月沒離開她,漸漸的她不怕了,姐姐也似乎再沒出現(xiàn)在她的夢境之中。而現(xiàn)在,長姐的面容驟然出現(xiàn),依然對著她在笑,笑的好像一伸手就也要將她推倒一樣。
德妃忽然害怕了起來,她不住的朝后退,“云翼。”她慌張的伸出手,想要找到她能依靠的人。
“母妃。”云翼下馬,默默的扶住了自己母親的手,她的手如同這夜風(fēng)一樣的寒冷,如同枯葉一樣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云翼!”德妃握住了自己兒子的臂膀,猛然回眸,惡狠狠的看著云凌,“你去替我殺了他!殺了他!這件事情不能讓你父皇知道!絕對不能!”
“母妃。”云翼苦笑,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了,父皇又怎么會不知道。“我們輸了!”他垂下頭。
“不!還沒輸!”德妃聲嘶力竭的喊道,“你去殺了他!殺了你父皇!你就是大齊的皇帝!你是我的兒子!我是大齊的太后!皇后,哈哈,長姐!哈哈哈,你們最后都會變成鬼魂!不過我不會怕你們,因為我才是大齊的太后!我才是大齊最最尊貴的女人!”
察覺到母親的語無倫次,云翼驚愕的抬起頭來,就見德妃的發(fā)絲已經(jīng)有點散亂,她的眼神也是散亂沒有焦距的,她在看著云凌,又好像是在透過云凌看著其他什么人。
她的唇有點青紫,還在顫抖著,已經(jīng)完全的失去了往昔的風(fēng)采,變得有點神經(jīng)兮兮。
隨著大批兵馬的涌入,反叛的將士們猛然發(fā)現(xiàn)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他們已經(jīng)被人團團的圍住。
大家的心底均是一駭,有的人已經(jīng)放下了手里的兵器,有的則是茫然的看著站在鳳儀宮前抱著自己母妃的云翼,完全的不知所粗起來,人心一旦浮動,就再難以聚集,放下兵器的人越來越多,有的甚至跪了下去。
兵士們驟然朝兩邊一分,一匹身披這明黃色戰(zhàn)甲的駿馬與一匹炫黑色的戰(zhàn)馬一前一后的奔了進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驍騎營的將士們齊聲高吼,聲音穿透了蒼穹,久久的回蕩在大齊皇宮的上空。
聽到這樣雄壯威武的聲音,那些還在猶豫的叛軍將士果斷的扔掉了手里的兵器,他們均面如死灰的跪了下去。如今他們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了,進有三百僧侶的火藥,誰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填那個火藥坑?退有無數(shù)驍騎營的兵馬,誰動一步都會被砍成肉糜,又有誰愿意去做那第一個實驗品?
唯有投降,或許還能保下一名,只要說是被靜王殿下蒙蔽就好,靜王殿下手里有兵符,他們不得不聽從啊!
有人心思轉(zhuǎn)的快,有人轉(zhuǎn)的慢,但是即便是轉(zhuǎn)的慢的,在看到驍騎營之中驟然豎起的黃旗,在火把照亮的夜空之中烈烈飛舞,又聽到驍騎營將士的三呼萬歲,也知道大勢已去,唯有跪下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
景帝身穿著一套金黃色的鎧甲,坐在馬上,他目光沉靜的看著鳳儀宮前,那對相互依靠在母子。
“你真的要殺了朕?”景帝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是真心愛過的女子。
她當初的溫婉呢?
記得初初見她就是在景泰宮里面,她來看她的長姐,站在一叢開的極其絢麗的牡丹之中。
牡丹真國色,而她的面容竟然沒有被牡丹給比下去,而是讓那叢開的極艷的牡丹淪為了她的陪襯。
只是一眼,就怦然心動,難以自拔。
他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她。
如他所愿,她入宮了,讓他驚喜的是,她不光有美艷的容顏,更有一顆寬懷大度的心。
即便被人欺負了,她都不吭聲,而是如同小鹿一樣躲在一邊親自****著傷口,每次都是她的姐姐已經(jīng)是麗妃的季曉萱替她出頭。
季家雙姝,艷冠后宮,一個霸道飛揚,一個溫婉大度。
兩個都曾經(jīng)是他的心頭好,當年大火,他不是沒有 發(fā)覺一些端倪,那銅鎖是落在門外的,當時只有德妃在啊,可是看著德妃被燙的滿是水泡的雙手,他寧愿選擇相信,他的德妃是想去救她的長姐的。
對于云凌,他只有滿心的愧疚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