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蔽日,黃沙漫天。風裹挾著塵土,填補了昔日官道上坑坑洼洼的馬蹄印,又將細碎的石塊毫不留情地卷走。
道路的這頭城門緊閉。塔樓高高在上,插進了陰云里,余下半截扎根在荒草叢生的城墻之中。
腐朽的斷木橫七豎八,掩蓋了枯瘦、潰爛、茍延殘喘的面孔。角落里傳來幾聲尖利的啼哭。偶爾有迷茫茫的眸子從歪斜的草棚破屋里探出。心懷期待的小孩被拖走,成年人嘶啞的語聲來自黑洞深處。
一道廢棄的城門,一個普通的難民營。
蜉蝣朝生暮死,葦草秋去春來。萬物皆有時。人的苦難卻好似沒有盡頭。
這塊土地已經被詛咒,蔓延著的絕望和怨憤足以殺死任何一個企圖踏上這塊土地的人。
道路上出現了一對足印。
沙石將來路掩蓋,足印卻踐踏著所有活物的心。
風繞行,沙石在撤退。重重迷障被一個身影撕開,視界里出現一道黑色的雷光,避無可避。
沒有人能踏上這塊土地,除非來者不是人。
漆黑火焰包裹著神靈,降臨到這片半死不活的土地。
幽暗的長刀在地面拖行,似要斬斷所有猶豫不決的東西。
路旁跪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婦人,抱著捆草,敞著懷,癡癡地笑著,潔白的乳漬污了滿身。
長刀停在了她的足踝之前。一個包裹丟進了她的懷里。還有兩只銀錠。
女人淌著淚,癡癡地笑著,懷里是一個青紫色的幼體。
周圍的聲響漸漸明晰起來,陰暗的背景里走出了很多人,指指點點。大人回頭看自己的小孩,一個一個看過去,眼里流動著非人的情緒。
神明俯視著人類。在母親的眼淚里,他也變成了人。
他抬起頭,轉過身,鷹隼般的雙眼喝退了周圍蠢蠢欲動的東西。
八尺長刀立起,風卷殘云,刀刃上倒映著太陽的新輝。沙土崩裂之下,濕潤的泥里有野草在發芽。
人總有一死,何必著急。
地獄里太擁擠,容不下多余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