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菁在房外崩潰大哭的聲音,斷續傳到了病房里景冠良耳中。
景冠良睜開眼,眼淚不斷的滴落在被子上,卻始終不肯發出一點聲音,景冠良是個很好面子的人,從不允許自己哭出聲音。
床邊的寶寶看著自己爸爸哭了,吃吃笑著,她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張開雙手只想要抱抱。
景冠良抱起孩子,埋在嬰兒被子上低聲問嬰兒“怎么辦,寶寶,你說什么怎么辦?爸爸不能保護你和媽媽?這樣的爸爸你會嫌棄嗎?”嬰兒的手劃來劃去,拍了拍景冠良頭頂,像是在安慰他。
景冠良抬頭,看著小嬰兒,突然一笑,“其實你不嫌棄,我自己也嫌棄我自己,這樣的人生是真的沒有意義。你還小,你不該受到任何傷害。”
景冠良語無倫次了,他也不明白,老天為何一次次要這樣折磨他,他的誤會曾將他的愛人推得很遠,也害死了他的親人,現在要收回他的雙腿。
他不知道這副身體還能做些什么,只能拖累別人,拖累自己的家庭,但要讓他再次選擇,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保護母女二人。
他現在是個廢人了,他突然覺得,從以前開始他就在折磨身邊的人,父母也好,方菁也好。不斷地在傷他們的心,從不曾彌補也不曾回報過他們的愛。
他現在連下雨天甚至都不能為他的女人和孩子撐傘,心也跟著他的身子殘破不堪。
方菁悄悄推開門,看見正在抱著孩子流淚的景冠良,那樣傷心的景冠良她從不曾見過。
公公婆婆去世的時候,景冠良也傷心的哭過,但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流淚,她知道景冠良的自尊不會允許讓他涕泗橫流像個小孩哭成淚人。
方菁想進門好好安慰眼前傷心的淚人,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看著父女兩個,一個痛哭一個嬉笑,方菁的內心五味雜陳。
悄悄退出房間,準備出去買點粥飯,也給景冠良更多獨處的時間。
一個月后,景冠良傷好的差不多了,便出了院,方菁事無巨細的照顧著他,除了上廁所,幾乎是24小時貼身照顧。
回到家景冠良立馬就進房間把自己關在里面不和外界有任何交流。
方菁也習慣了,這一個月來,景冠良幾乎不曾開口說過話。
“冠良……吃飯了……”方菁敲了敲門。
景冠良在房間里,坐在輪椅上,無聲的流淚,他并非一個悲觀者,不是愛流淚的人。
這是從醒來那天以來的第二次哭泣。他從小長到大的家,他與愛人恩愛相伴的家。然而現在這塊最熟悉的地方,卻變得最陌生,要重新熟悉的感覺讓景冠良痛苦不堪。
里面沒有任何回應,方菁心中一緊,該不會……
立即推開門,發現景冠良閉著眼無力地癱坐在輪椅上。
方菁知道自己不該哭,但是抱著景冠良的那一刻,心像被揪出來,狠狠捏碎。她想說些什么,但又怕任何言語都會刺激到景冠良。
感受著方菁的擁抱,景冠良心稍微安定下來,像往常一樣,準備回身給她一個擁抱。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轉身也是件極困難的事。
一把甩開方菁,景冠良瘋了似的,用力捶打著自己的一個月不曾動過稍微萎縮了的雙腿。連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擁抱都那樣困難,這幅身體活在世上還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