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一遍,對著鏡子簡單化了妝以后,隨手翻出一件衣服套在身上便走了出去。
在正式見到江子寒之前,我還想著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無非是他恨我恨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巴不得現在就把我挫骨揚灰,一把骨灰撒在大海上。
越往大廳那邊走,心里積壓著的感覺變得越發厚重,就連嗓子眼都是一陣發緊。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兒,習慣性地拿出以往那副刀槍不入的氣勢,繼續加快了腳步。
剛走過拐角,就看見沙發上坐了一個身影。
姿態慵懶沉默,指尖還夾著一支煙,旁邊的煙灰缸里摁滿了還沒抽完的煙。
就在對方抬起手腕看表的時候,我輕笑了一聲,緩步走了過去:“江總還真是浪費,這么好的煙,說不要就不要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故意將腔調拿捏得婉轉悠揚了一些,落在他的耳朵里百轉千回,還能讓他不痛快。
就在我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冷眼打量他的時候,江子寒目光悠悠地抬起頭來,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以往那雙盛滿陰蟄目光的眼眸變得死寂異常,其中的光芒也變得晦暗不明。
棱角分明的臉上,似乎蒙上了一層霧霾,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
一種很是微妙的感覺襲上心來,有點失落,有點難堪。
我不自覺地輕皺了一下眉峰,將這種不該有的觸動給壓了下來,若無其事地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
“怎么,江總這是心里難受,在酒吧買醉之后想找我這個知心姐姐談一談?!”
話音未落,江子寒的鼻腔間便發出一聲極為不屑的冷嗤來,就連眼角眉梢都沾染了鄙夷的神色。
果然,和以前還真是一副死樣子。
我在心里暗罵了一聲,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將目光移到了別的地方,作出一副姿態冷然的模樣來。
“你和付念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平穩得厲害,一縷香煙的味道在周遭蔓延開來。
“他是我的前男友,我是他的前女友,有什么問題嗎?”我側過頭來掃了他一眼,“這些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說話的時候,我撩起眼皮朝他看了過去。
同一個問題,他從來不會問第二遍。
要么是不相信那些小道消息,要么就是想得到一個新的答案。
這是在給我機會嗎?!可惜我并不稀罕。
我望著他的眼睛冷勾了一下嘴角,還沒徹底將視線移到別的地方,他的手便伸了過來,直接扳過了我的下巴。
他那張陰沉沉的臉頓時出現在我的視線當中,眼底隱隱糾纏著幾縷血絲。
“我怎么聽說,你要跟他合伙了。嗯?!”
言語間,他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下巴上傳來一陣酸痛發麻的感覺。
我輕皺了一下眉心,緊盯著他的眉眼,冷嗤了一聲:“怎么,你也想入股?!老爺子同意么。”
話音未落,疼痛又加重了一些。
江子寒的那張臉就在我的頭頂上方。
在疼痛的重壓之下,我只能低垂下眼簾,被迫看向他那發白的指節,硬著頭皮承受著威壓的視線。
“蘇秦,你唯一的特長就是往別人的傷口上撒鹽是么。”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夾雜著極為濃重的恨意,還有無法掩飾的嘲諷意味。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氣急敗壞的神色。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聲,卻不小心讓這聲短促嘲諷的笑從嘴里鉆了出來。
“怎么,忽然被我戳到痛處,不開心了?”
我忍著疼,沒皮沒臉地說了一句,撩起眼皮看著他那張陰沉沉的臉,抬手便將他的手拂開,身子往沙發里面窩了窩。
被他掐過的地方,掠起一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就連骨頭都有些發燙。
大廳里還有來往的人群,前臺還時不時地往這邊看上幾眼。
“有什么事,說吧。”
我調整了一下坐姿,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他可不像是為了質問我這點小事,就專門費盡周章找過來的人。
就在我等他發話的時候,他卻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冷著臉使勁把我往外拖。
手緊緊攥著我的手腕,血液也像是只流到手腕就截止了似的,指尖一陣發涼。
“江子寒!你給我放開!大白天的就來搶劫是么!”
我不管不顧地吼了一嗓子,話音還沒落下,嘴就被他給緊緊捂住了,只能斷斷續續地發出幾聲支吾聲。
江子寒更是直接給了我一個警告的眼神,眼底的光芒極為冷厲。
“再說話,小心我把你給賣了!”
他幾乎是咬著牙關在我耳邊說出的這些話,言語間裹挾著極為濃重的脅迫味道,一副巴不得我現在就去死的樣子。
在眼底不斷糾結的血絲瞬間纏繞在一起,眼底的神色冷厲到讓人看了心里發寒。
此時的江子寒,渾身上下裹挾著極為濃重的肅殺氣息,嗜血的味道在空中不斷蔓延。
我不自覺地抿緊了雙唇,直到被他極為野蠻地扔進車里,這才稍稍覺得松快了些。
久違的空氣一股腦兒地沖進肺腑之中,發暈的腦袋漸漸清醒過來。
車子驀地往下沉了沉,車門被砰地一聲甩上,江子寒身上獨有的味道順著掠起的涼風傳了過來。
我輕輕吸了吸鼻子,將身子往車窗那邊靠了靠,和他拉開一段距離,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江子寒二話不說,直接板著一張臉發動了車子。
在密集的車流當中,江子寒把車子開得飛快。道路兩旁的樹在急速倒退,一種鋪天蓋地的惡心感覺忽然侵襲而來。
我忙用力捂住了嘴,有些著急地打開了車窗。
凌厲的風頓時從窗戶里涌了進來,將這種感覺生生壓了下來。
發絲也隨著風不斷飛揚,拍打著臉頰,一股洗發水的味道彌漫鼻尖。
就在惡心想吐的感覺漸漸消散的時候,我朝江子寒看了一眼:“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最終甩出一句話來:“你想去哪兒。”
最好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
這句話當即便浮現在腦海當中,可當著江子寒的面,我還真不敢這么說,只能將這些話小心翼翼地藏在心窩里。
“隨便找個人少的地方就好了,清靜點兒。”
我倚著車窗,隨口說了一句。
最后,江子寒開車帶我去了一個海邊咖啡廳,徑直上了二樓,倒是輕車熟路的。
進的是一個小的包間,座位邊就是一塊巨大明亮的落地窗。只要往外面瞥上一眼,就能看到無邊的海面。
蕩漾著一圈一圈的波紋,藍得讓人心里發慌。
我深吸了一口氣,姿態慵懶地靠著沙發,緩緩將目光收了回來。
江子寒抽出一支煙后,直接將煙盒扔在了桌子上。
就在他點煙的時候,我很是自來熟地從他的煙盒里抽出了一支煙,湊到他的火苗上。
看到冒起了縷縷的煙霧,這才漫不經心地將煙叼在嘴里,深吸了一口。
以前在他面前,我是絕對不會抽煙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想怎么抽怎抽,千金難買我樂意。
我輕瞇著煙,試圖在江子寒的眼睛里捕捉到一絲厭惡的神色。
可他偏偏轉頭看著那片海,神情晦暗不明。薄唇更是輕抿,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一陣死寂當中,我抽完了一支煙。我正要將煙頭摁滅的時候,江子寒的聲音悠悠傳來。
“付念和你談什么項目。”
我愣怔了幾秒,反應過來后嗤笑了一聲,將兩條腿交疊在一起,揶揄道:“具體什么項目我還不知道,你也有興趣?”
“我給你資金,你去幫我投資,怎么樣。”
江子寒轉過頭來緊盯著我的眼睛,一臉嚴肅地來了這么一句。
“你自己投就好,為什么要用我的名義。”我不自覺地提高了警惕。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江子寒更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
現在一臉陰沉地找上門兒來,就為這件事情,未免也太蹊蹺了點。
萬一他做了什么違法的事情,急著找個替罪羊,那我不是撞在了槍口上么。
“這件事情由你來做最合適。你現在缺的就是資金,而他,則需要一個能幫他承擔風險的人。我這樣做,也是一舉多得。”
江子寒一臉嚴肅地說完這些話,隨手便將煙頭掐滅,扔進了煙灰缸里。
我看著他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心里只覺一股火氣涌了上來。
到底是我太蠢了,還是他們覺得我這個人實在是好糊弄。
每次利用我的時候,都提前打好了招呼,將這些算計擺在明面上進行。
我忍不住冷笑了幾聲,端起咖啡猛喝了幾口,將這股火氣硬生生壓了下來。
“江子寒,你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現在做了這么多的讓步,是不是盯上什么了。再說了,你的合作伙伴那么多,隨便指派一個和付念談判,不是更好么。”
“你覺得我想不到這一點是么。”江子寒撩起眼皮反問了一句,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我輕提了一口氣,直接從包里拿出一張百元大鈔拍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