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意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角始終都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似乎特意將某些字眼咬得分外重了些,沾染了意味不明的感覺。
我氣急反笑,盯著她那張臉,不自覺地發出幾聲輕嗤來。
我向站在她旁邊的江子寒掃了一眼,輕抬了抬眼簾:“未來的江太太還真是能言善辯,比我會說話多了,江總還真是有福氣。”
江子寒的臉上閃過一抹譏諷的笑意,那雙桀驁的眼睛輕瞇了瞇,看不清楚神色。
所以……是有些生氣了嗎。
我輕提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將眼底的神色稍稍收斂了一些。
只要看見江子寒生氣,我就感覺莫名的輕松,甚至還有那么一點成就感。
站在我一旁的付念也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和他們寒暄。
就在尷尬冷漠的場面維持了數十秒的時候,臺上傳來一道說話聲。
我深吸了一口氣,刻意忽視掉江子寒那幾乎能將人千刀萬剮的目光后,尋著聲音望了過去。
主持人拿著話筒站在臺上,臉上一副春風洋溢的表情,就連說話的語調都變得高亢萬分。
“各位來賓,歡迎大家出席江子寒先生和薛意小姐的訂婚儀式,現在有請二位新人上臺。”
一時之間,會堂里響起一片掌聲。
我擺出一副祝福的姿態,跟著眾人漫不經心地鼓了鼓掌,目光悠悠地朝江子寒望去。
他這才緩緩將目光移到別的地方,帶著一身寒氣,握著薛意的手向臺上走去。
當他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故意稍稍拉長了聲音,輕笑道:“江總,恭喜啊。”
就在我以為他會徹底忽視我的時候,他的鼻腔間卻發出一聲冷嗤來,裹挾著極為濃重的不屑味道。
“蘇秦,咱們走著瞧。”
他側過臉來,給了我一個很是凌厲的眼刀,握著薛意的手闊步往前走,頭都沒回過。
這種極為凌厲的氣場一度壓得我喘不上氣來,懸在半空的那顆心也越發沉重,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壓制住了似的,疼得厲害。
我深吸了一口氣,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將這種窒息的感覺生生壓了下去。
就在我走神的時候,隱約感覺到另一抹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我條件反射地朝付念看了過去,他正望著江子寒的背影,根本沒在看我。
而且這種被人戳著脊梁骨的感覺更加明顯了幾分,銳利得實在是過分。
我下意識地轉頭向后望去,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身后的人,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瞬間潑在了臉上,鼻腔間進了水,難受得厲害。
主持人說話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時斷時續,還和著嘈雜的聲音。
我皺緊了眉,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人影晃動。
就在我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時候,手里已經被人塞了幾張紙巾,酒水從臉上滑落下來,浸濕衣服,肌膚上掠起一陣涼意。
付念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傳來,有些突兀。
“你這是干什么!你瘋了嗎!”
“是!我是瘋了,我是被你們這對狗男女活活逼瘋的!”
穆桐的聲音在前面響起,聽起來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氣似的。
呵,都鬧到這個份兒上了。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擦了擦眼角上的酒水,睜開眼睛盯著近在咫尺的女人。
她的目光實在是太過毒辣,眼睛里像是有一排排鋼針似的,針尖朝外,恨不得馬上把我扎成篩子。
“蘇秦!你還真是夠賤的!”
穆桐狠狠瞪著我,用力掙脫付念的鉗制,咬著牙關朝我罵了一句。
臉上那憤恨的表情像是要將我剝皮拆骨似的,難看得厲害。
我輕笑了一聲:“我聽不懂穆小姐這是什么意思。”
反抗的本能讓我在這個時候選擇了反諷。
她來找我的麻煩,不就是想看我出丑么。我要是這個時候急紅了眼,跟她硬上的話,也只會讓別人看了我的笑話。
話音未落,穆桐抬起手便向我招呼過來。
我忙往后退了一步,卻有一個身影很是及時地擋在我前面,結結實實地接下了那一巴掌。
清脆冷厲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聽起來異常干脆利落,周遭頓時安靜下來。
只有臺上的談笑還在繼續,像是根本沒有受到影響。
“你居然幫她擋?!”穆桐緊盯著付念那張臉,眼底隱隱有光芒在不斷閃爍,看起來晶瑩剔透得厲害。
她的聲線發緊得厲害,言語間裹挾著極為凌亂的怒氣,分分鐘就要噴射出來似的。
“穆桐,你別無理取鬧!”付念的聲音有些發緊,對著她呵斥了幾句。
他的聲音像是刻意壓制下去似的,語氣有些凌厲。
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的背影看起來很是堅毅,側臉隱隱流露出狠厲的神色。
“我無理取鬧?!付念,她是個什么貨色你不知道是么。這種場合下,你都肯帶她來,你還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穆桐的聲音很是急促,說話的語氣也極為凌厲。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緊緊盯著我的臉,一副恨不得將碎尸萬段的樣子。
她的聲音有些尖利,就連臺上的聲音也被阻斷了幾秒。
過了一會兒,便有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很是恭謹地看著我:“蘇小姐,江先生請您暫且出去。”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我。
穆桐望向我的時候,眼底流露出幾分得意的笑意,似乎還有種等著看好戲的意味。
我輕勾了一下嘴角,迎著他的目光:“江先生?哪位江先生?臺上的那位?!”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冷嗤了一聲,用余光向一旁掃了幾眼。
“是江老先生。”對方的聲音很是沉穩,表情也沒有任何波瀾,像是早已習慣了似的。
江老先生?!之前我怎么沒聽說過。
對方說完以后,穆桐的臉色也瞬間變了模樣,眼底隱約掠起一絲疑慮擔憂的神色來。
“江老先生坐在哪?我怎么之前沒看見。”
她有些心虛地說了這么一句,目光有些閃爍。
“江老先生在前面,您看不見也是正常。這種場合,穆小姐的做法實在是值得深思。”
對方不輕不重地說出了這些話,臉色也很是沉穩,一派大氣。
穆桐這才不再吭聲,臉色很是難看地瞥了我一眼,一副極為不服氣的樣子。
我抬起頭來向前面看了幾眼,隱隱看到其中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從背影來看,精神似乎不錯。
“蘇小姐,請吧。”對方很是客氣地向我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我輕抬了抬眼簾,在眾人的注視下準備認慫。
付念卻姿態堅決地擋在我身前:“她是我的女伴,現在出去怕是不合適。況且老爺子也在場,穆小姐應該會有所收斂的吧。”
說到后半句的時候,他故意將穆小姐三個字咬得分外重,眼底的神色都變得堅毅萬分。
“你!”穆桐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萬分,狠狠剜了付念一眼后,很是不平地將視線移到了我的身上,臉色變了又變。
來回僵持了幾秒之后,她最終還是帶著一身的怒氣走到了一邊。
付念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去衛生間處理一下吧,衣服應該不會有事。”
“幸好是黑色的。”我苦笑了一下,將手里的紙巾團成一團,“該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不該做的也都做了,我也該回去了。”
我不痛不癢地說出了這些話,抬起步子就要往前走。
“現在走,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付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難道要等到他們敬酒嗎?到時候我要以什么樣的身份自處。你的女伴?江子寒不為人知的前妻?”
我戲謔地反問了一句,沉靜的內心隱隱蕩起一絲波瀾。
“難道除了這些身份,你就沒了別的身份了是嗎。蘇秦,你不覺得你這幾年混得實在是太慘了嗎。”
這些話我早已聽了無數遍,現在聽來,竟然還是生出幾分異常的情緒來。
可是在這樣的場合下,這種情緒實在是來得實在是太過不合適了些。
我努力將這些情緒給壓了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是,我確實是很失敗,這點我是承認的。所以,我可以走了嗎?”
他的眼底似乎有什么神色晃動了一下,捉摸不透。
“既然要走,一起回去吧。”話音未落,他率先向門口走了過去,背影看上去有些淡漠。
我輕提了一口氣,跟在他的身后。
“付念,你當初是怎么做得那么渣的?”我出于調侃地嘲諷了一句,看著他的背影冷嗤了一聲。
“現在不渣了是嗎。”
他打開門回過頭來看著我輕笑了一聲,說話的語氣帶著調侃的味道,一副臉皮厚到底的模樣。
“現在還是一樣的渣。”我冷笑了一聲,徑直從他的身邊經過,走出了門。
付念輕笑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從會所出來,涼風吹在臉上,將殘留在皮膚上的酒精瞬間風干,面部還有些緊繃。
我這才發現,我今晚來這里,除了被澆了一杯酒意外,似乎并沒有什么“收獲”。
“要是沒有穆桐的打擾,今晚還會發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