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的，別這么嚴肅嘛！”楓子捏捏我的臉，緩和了剛剛有些尷尬的氣氛。

我順著臺階往下溜，白了他一眼反問他：“我有那么嚴肅？對了，你這腿是怎么斷的，又是怎么從碼頭逃到這里來的呢？”

剛剛豹子開車過來都用了五分鐘，楓子要是在碼頭受的傷，不可能一個人跑這么遠還安然無恙。

楓子得意地笑了一聲：“你也不看我是什么人。我二哥手下那幾個蝦兵蟹將也想攔得住我。我當時眼疾手快地搭上了一輛貨車，在跳車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路上碰見一個好心人，撥打了120，就被急救車送到了這里。”

話說到最后，楓子臉上也有些尷尬。

想不到帥了一個晚上的他，竟然栽在了自己的手里。

豹子一臉嚴肅，后怕地說：“謝天謝地，當時有一輛貨車經過，要是沒有，今晚上的事情還不知道怎么收場呢！”

“怎么收場？”

楓子看了一眼豹子，“我爸那邊知道今天的事了嗎？”

“嗯。”豹子點點頭說：“三爺好像一直都看在眼里，今天張大志在酒吧說你死了，剛好被三爺聽見，那小子大概這輩子都要在毒癮的折磨下度過了。”

“呵，罪有應得。”楓子不屑地冷笑了一聲，“現在看門狗被打了，胖哥也知道該收斂了。這一次雖然失敗了，但沒有敗得那么徹底，實在不行，我還有個老子頂在那兒呢！”

豹子一臉憂心忡忡地說：“我看不見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突破口，不把你咬到死，胖哥是不會放手的。”

“你們就沒有想過，成哥怎么處理嗎？”

看著他們兩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模樣，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

相較于已經公然處于立面的胖哥而言，一直在背后甩刀子的成哥反倒更具威脅。

“的確，成哥是個棘手的問題，要不要我找人私下處理。”

豹子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明面上不好動成哥，只有找人下黑手，暗殺！

楓子卻搖搖頭，不屑一顧地說：“這種上不了正席的孬種，弄他等于自降身份。”說罷，楓子看著我說：“你和杜鵑之間的恩怨是時候解決了，至少在酒吧，這一個月內，必須把成哥的人清理出去。”

把成哥的人清理出去，把杜鵑趕出去？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楓子，“你覺得我可以把娟姐打敗？”

“當然了，別這么沒有自信。娟姐這些年來都是靠著成哥靠著我，你不一樣，你是靠自己，光是周霽，都可以讓你立馬將她掃地出門。”

就在我驚訝于楓子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時，他一個大喘氣接著說：“雖然我不會讓你求周公子，不過我相信，除了他你一定還有別的人脈。”

我心里的石頭落了地，笑笑說：“那是當然！”

能這樣和楓子并肩作戰，終于能為他做點什么，天知道現在的我有多高興！

“好了！”楓子一合掌，“現在我們的分工已經明確了，成哥那邊交給你先對付著，我和豹子就抓緊時間鏟除胖哥這顆毒瘤，雙管齊下，事半功倍。時間也不早了，你們自己找張床睡吧！”

時候的確不早了，豹子的神經高度緊張過，現在又是深夜，開車回去不現實，也只能像楓子說的，在這病房里另外兩張床上躺下。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護士和楓子說話的聲音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豹子正在我左手邊床上睡得正香。身為一個女人，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實在是睡不著，我最后選擇了最右邊靠窗的床。

越過豹子，我和楓子相視一笑，我指了指窗外：“我先下去給你們買早餐。”

“嗯。”楓子點點頭。

我走出門時，剛好聽見他對那小護士說：“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比你漂亮吧？”

真是，又拿我當擋箭牌。

醫院附近最不缺的就是花店、水果攤和快餐店。還是早上，家家戶戶快餐店門前都放著正在冒熱氣的籠屜。

我找了一家看上去還算是趕緊的店子，一邊看著價目表，一邊給店主念叨著要買什么。

“一共多少錢？”

正當我掏出錢包的時候，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乖，站在這兒別動，我付了錢就來。”

抬眼一望，和張宇撞了個正著。

差點都忘了，這安康醫院的背后，就是市精神病院。

我和張宇同時愣在原地，兩個都說要給錢的人，都沒了下文，這下輪到老板懵逼了：“帥哥、美女，你們你們的東西”

“老板不用找了。”張宇扔下一張破舊的二十塊錢，拉著一旁癡癡傻傻的方瑜，撒丫子的跑。

“老板，把我東西留這兒，我待會兒過來拿！”

二話不說，我從包里掏出一張一百的，扔給已經目瞪口呆的老板：“待會兒記得找我！”

張宇要是之前就認識我，他剛剛就一定不會跑，因為從小到大，我都說班上田徑運動會的主力。雖說這幾年好逸惡勞達不到之前那樣的水準了，可張宇拉著個拖油瓶，依舊沒辦法把我甩開。

我一路追著他們，最終在一片老舊小區的前坪停了下來。

“張宇，你還要躲我躲到什么時候？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醫院把你辭了，為了方瑜，你把房子都賣了。這個孽是我們兩個人一起造的，你憑什么一聲不吭就一個人扛！我欠你的十幾萬，你為什么不找我要？”

精疲力竭地我，一邊哭一邊對著前面高大卻日漸消瘦的背影喊，全然不顧小區里早上練太極拳的老爺爺老太太們對我異樣的眼光。

過了許久，張宇才慢慢地回過頭，雙眼通紅地看著我，啞著嗓子說：“陳沫，你走吧，我不想你見到我現在的樣子，你走吧。”

說完，他轉身拉著方瑜，一步一步朝面前的單元走去。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我怎么會讓他這么輕易地離開。

我快步沖上去，一馬當先攔在他們面前，張開手霸道地攔住他們二人的去路：“張宇，我覺得我們兩個應該談談。”

張宇和楓子一樣，沒有辦法拒絕我。我跟著他一路走上三樓，狹小的樓梯間，僅僅允許兩個人并肩而過，墻壁上全部都是各種各樣花花綠綠的小廣告，欄桿也因為年代久遠的關系，上面的那層漆已經完全剝落，只剩下斑斑銹跡。

真不敢想象，像張宇那樣光明磊落的人，竟然屈居在這樣一個地方。

張宇家的家門是用木頭做的，上面依舊貼滿了各種各樣開鎖的小廣告，看上去顯得臟亂不堪。

“你就住這里？”

看著門上，因為時間沉淀下來的黑色污垢，我只覺得頭皮發麻。當醫生的人一般都有潔癖，真不知道張宇是怎么受得了的。

“是啊！”

張宇掏出鑰匙，打開門先是把方瑜推進去，然后再轉過頭對我說：“家里有些亂，你別介意。”

我點點頭，同時也在心里做好了準備。

從這房間里的家具就能看見這房子的年代，房間里還放著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流行的組合柜，上面黃色的漆已經炸裂開。組合柜上，放著一個早已經成為古董的小小的彩色電視機。正對面，倚著墻根放下的彈簧沙發，最中間的沙發上，已經有兩根彈簧崩出來，方瑜正坐在旁邊和那兩個彈簧玩得正是起勁。

張宇本就身材高大，站在這擁擠臟亂的房間里，在我的打量下，顯得局促不安。

原本一室安靜，方瑜忽然轉過頭，笑嘻嘻地指著那兩根彈簧問張宇：“陳沫現在變成這樣了，你還喜歡她嗎？”

看著張宇臉上尷尬的神情，我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樣難受。

我問：“她現在的精神狀況很不好嗎？”

張宇苦笑一聲說：“怎么說呢？和正常人比起來，她肯定是不好的，但是和精神病人比起來，她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這算什么，不幸中的萬幸嗎？

“那這一切你怎么都不跟我說呢？”我心疼地看著張宇，原本前程大好的人，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張宇無奈地看著我問：“陳沫，你會答應我和我在一起嗎？”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答非所問的他，“你這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根本不會答應我和我在一起，所以方瑜變成這樣是我一手造成的。人都應該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負責人，和你當初不想拖累我一樣，我也不想拖累你。好了陳沫，你想看見的都已經看見了，以后我們一別兩寬吧，希望你以后遇見的那個人，沒有這么多的曲折。”

張宇波瀾不驚地說出他對我的宣判，可我怎么能夠接受！

我從包里掏出一張卡放在放滿了藥的茶幾上：“這里面是欠你的錢，密碼是我的生日，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如果想讓我好過，也讓方瑜過得舒心一點就換一點好的房子吧。”

只要張宇手下這張卡，之后就算見不了面，我也可以盡我可能的幫助他。

畢竟是心里愛著的人，我哪里舍得讓他這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