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和楓子坐在門口，齊刷刷地望著對面山上像螞蟻搬家一樣的人群。我問：“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反倒握著我的手問：“怎么？你擔(dān)心趙虎回去會和我二哥一起，拿這件事情找我們麻煩？”
現(xiàn)在的我，心有千斤重，擔(dān)心的事情何止這一件，簡直就是四面楚歌。我怕趙虎回去，也怕趙虎回不去，不管怎樣，等著我的日子都不好過。
我沒有說話，楓子對我笑笑，試圖安慰我：“沒關(guān)系，人活著全憑一張嘴，我爸天高皇帝遠的不在這里，他們能說，我們也能說。”
楓子的話是真的寬慰了我的心，但愿到時候幸運之神能夠眷顧我吧！
楓子沒有陪我坐多久，豹子就找人把他叫過去了。在這個沒有任何娛樂的世界里，在那本小人書已經(jīng)被我翻爛的時候，我唯一可以做的事，就只有坐在門檻上發(fā)呆。
“嫂子，小三爺讓我把這東西給你送過來。”
聽見漸進的腳步聲，我回過神來起身，看著老實巴交的小后生，我忽然想起豹子說過的話，輕笑一聲，開始和他閑話家常。
“你年紀看上去不大，叫什么名啊？幾歲了？為什么來這里啊？”
我熱情地推開身后的門，一般像這樣靦腆的人，很難拒絕。他膽怯地跟著我走進堂屋，在椅子上坐下，雙手不停地在前面交替握著。
“金角，十八歲了，沒什么干的，來這里我娘說賺了錢可以娶媳婦。”
他靦腆地笑了一下，在黝黑的皮膚下，牙齒格外潔白。
做這些世間最罪惡的事情的人，也會有這樣單純的心，也會有這樣淳樸美好的愿望。從來自詡好人的我，這時候也免不了拉著他下地獄。
“那你有沒有想家，多久和家里打一次電話啊？”
他立馬搖搖頭：“來這里是不能給家里打電話的，我已經(jīng)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和我娘說過話了。”
“你跟了豹子這么久，和他說說唄。我上次就看見有幾個人在他那里打電話。豹子人其實挺好的，不會難為你的。”
我的話大概說到了他心坎里，他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些：“嫂子，想不到你人真好，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那張單純的笑臉總是在我眼前浮現(xiàn)，我忍不住沖出房間對他喊：“金角！”
沒走遠的他又笑著走回我身邊，一臉純真地看著我：“嫂子，你還有什么事嗎？”
我終究于心不忍，笑著問他：“剛剛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家是哪里的呢？”
“我家就在西雙版納，勐龍鎮(zhèn)上的陸拉村，村里人都知道我金角的名字。”這個傻乎乎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把他的身家姓名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我笑著點頭：“那好，我記住了，你結(jié)婚的時候，我一定來喝杯酒。”
“好的嘞！”金角歡天喜地地走了，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我問他地址的真正原因，是為了彌補我之后可能犯下的罪孽。
楓子從豹子那里回來，給我?guī)碇@幾天唯一的一頓葷菜，那是他們放在林子里的撲獸夾夾到的兔子肉。
“姐，吃完飯你收拾一下，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得出發(fā)。”
吃到一半，聽了楓子的話，我放下筷子，疑惑地問：“去哪兒，我們這么快就可以回去了嗎？”
他之前不是說，要等我完全被這毒品控制，帶著我走一回壓貨的路嗎？
難道說，閨蜜已經(jīng)從我媽那里得到了我送出去的情報，趙虎已經(jīng)出事了？
楓子不知道我心里有這么多小心思，只當(dāng)我是擔(dān)憂回去之后趙虎會找我麻煩，終于對我說實話：“姐，我們趕著回去，就是為了‘惡人先告狀’。”
楓子腦筋聰明，他想著什么法子我不用知道。
不過，早點離開這里也的確是我夢寐祈求的，我點點頭，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說：“那好吧，吃完飯我們就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好早點出發(fā)。”
只要走出這座大山我就可以和閨蜜取得聯(lián)系，到時候事情就容易解決地多。
我不知道，第二天早上會來得這么快，準確地來說，我不知道楓子竟然會這么早就叫我起來。
“幾點啊？”我打著呵欠，揉著惺忪的睡眼，借著外面的月光，我看見楓子的身影不停地在房間里走動，似乎在收拾東西。
“三點，姐，動作快點，不然會趕不上飛機。”
看來楓子真的很趕時間，為了爭分奪秒地敢在趙虎之前回去，他竟然訂了機票！
我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把自己原本就不多的東西全部一股腦地塞到自己的包里。
“姐，你慢點，別把這里的東西帶出去，到時候過機場安檢，要是檢查出來，可是大事。”楓子大概是見我粗枝大葉，胡亂收拾一通，好心的提醒我。
房間里那星星點點的煤油燈，還不及外面的月光，我把寶寶拎到外面的臺階上，把里面的東西全部都倒了出來。
幸虧楓子提醒，金角昨天給我的那袋子?xùn)|西被我正好卷了進來。
“楓子，這東西該怎么辦？”我拿著那袋毒品進門，交給楓子處理。要是這被別人發(fā)現(xiàn)送到我這兒來的毒品紋絲不動，這個秘密想守也守不住了。
“這兒簡單。”
楓子拿著那袋毒品，走到火坑旁邊，駕輕就熟地生起火，和以往一樣把毒品投擲進去。不一會兒，那種特殊的氣味又跑了出來。
“等這個燒完我們就出發(fā)。”
“小三爺，你和嫂子還沒有走呢？”
楓子話音還沒有落地，豹子的聲音就在我背后響起，我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整個后背都在發(fā)涼。
火坑里那堆東西還在熊熊燃燒著，空氣中的味道還沒有淡去。豹子不是傻子，他立馬瞇著眼睛問楓子：“小三爺，你們這房里的味道有些奇怪呢！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在燒什么東西啊？”
“你派人給送過來的冰，還剩點粘在紙上了。”楓子比我想象中要淡定，甚至還笑著問我：“你難道不覺得這味道還不錯嗎？”
“切！”我不屑地冷笑了一聲，配合著楓子說：“這種不純的味道聞著就想作嘔。”
豹子挑挑眉，一臉笑意的看著我問：“是嗎？我怎么覺得這味道挺純的？”
糟糕！
我的心里暗叫不好，像豹子這樣的人，是不是純的，他一聞就能聞得出來。剛剛只顧著把戲眼逼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演過了。
“哦，這里面還夾雜著柴火味，自然就不純了！”
人的潛力果然都是被逼出來的，我沒想到面對豹子的質(zhì)疑，我竟然能和楓子一樣冷靜鎮(zhèn)定。
“原來如此啊！看來嫂子在這個方面很有慧根，怪不得三爺硬是要楓子帶你過來呢！”
聽見豹子這句話，我知道自己又逃過了一劫，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豹子一路把我和楓子送到村口才回去，在漆黑的山路上，我和楓子兩人只有一把手電筒。看著身后的小山村離我們越來越遠，我才把自己心里的后怕說出來：“剛剛真是嚇死我了，差點就要在豹子的面前露出馬腳。”
我劫后余生的輕松，但楓子卻仍舊是一臉的沉重：“你真的以為豹子剛剛沒有看出來我們在干什么嗎？”
“什么意思？”
我驚訝地看著楓子，在這條小路上，莫名地感覺到了一陣陰風(fēng)，想起豹子對我的那個笑容，瞬間從頭涼到腳。
“按照豹子的水平，他應(yīng)該一開始就聞出來里面的問題了。”
“那他為什么還放我們兩個出來？他當(dāng)時就拆穿我們兩個不是更好嗎？”我心里滿是疑惑，怎么也想不通，豹子為什么要這么做。
楓子輕笑一聲，似乎在嘲諷我的智商。他說：“姐這件事不像你之前說的那么簡單，豹子之所以不敢在我面前質(zhì)疑我們，因為他看見了趙虎的下場。”
難道說，豹子是因為害怕像趙虎一樣被楓子弄，所以才假裝看不見我們剛剛在做什么的嗎？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走在這深不見底的下坡路，我感覺到越來越孤立無援。趙虎還沒有妥善解決，現(xiàn)在又來了個豹子，這一波接著一波接踵而至，我?guī)缀蹩煲舷ⅰ?
“走一步看一步，豹子是個聰明人，不會像趙虎那么沖動。現(xiàn)在就要看他站在我這里，還是站在我二哥那邊，又或者兩個都不是，他只想做一個不諳世事的旁觀者。”
楓子分析得頭頭是道，在他的引導(dǎo)下，我總算是理清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豹子只是一顆還不知道會不會炸的炸彈，但趙虎卻是一個迫在眉睫必須解決的定時炸彈。
走了一會兒，我終于看見停在路邊的面包車。
我開始下意識地放慢自己的腳步，因為我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想要問身邊的男人。
“楓子，你有沒有想過，把趙虎弄死在這里讓他永遠都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