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那份藍色的文件夾里，是一份保密合約。

我看著上面鮮紅的“密”，瞪大著眼睛看閨蜜：“這是？”

閨蜜蒼白地對我擠出一絲笑意，立馬拉上了房間周圍的窗簾，看她這樣神神秘秘的樣子，我心里更是打起了鼓。

“這是我好不容易托人找來的，陳沫，你打開這個文件之前，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

閨蜜這么嚴肅，我也不自覺地認真起來：“你說。”

“你在酒吧上班，應該知道趙虎他的上線是誰吧？”

我沒想到閨蜜會問我這個問題，疑惑地點點頭：“是一個外號叫胖哥的人，他們在的那個幫派，基本的人脈關系我都知道。”

對于閨蜜，不管我們現在是不是正邪兩立，這種事情我都不會對她有所隱瞞。

閨蜜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那你想不想用一種我能放心的方式幫我報仇？”

通過這兩個問題，我已經大概知道這文件里是什么東西了。我為了閨蜜能夠上刀山下火海，又何況簽署這份協議。

我輕笑一聲：“你之前不是說我不肯對你好嗎？這回我就聽你的話，對你好一回。”

閨蜜臉上嚴肅的表情有所松動，看著我慢慢地眼圈又紅了：“陳沫，你可真傻。”

“寧靖，你也挺傻的。”我毫不客氣地回她。

翻開面前的文件，里面密密麻麻的條款看得我眼暈，索性直接問閨蜜：“需要我簽字的地方在哪兒？”

閨蜜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頁，扣下我的筆對我說：“你要是簽了這份保密協議，你就算是我們內部人了。局里會給你一份工資，但你的身份永遠都不會公開。如果我們哪天和這些人站在對立面，無意中傷了你，你做的這些事也永遠不會公開。”

世界總是千奇百怪的，從閨蜜的話語中，我似乎又認識到了另一種世界。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拿過閨蜜手中的筆，在文件最后一頁鄭重簽上自己的姓名。其實在這一刻，我才真正地看懂了這一切。

閨蜜既然已經查到了我銀行賬戶里面的不對勁，又怎么查不到我是不是真正在那酒吧里面做事？既然查到了這里，又怎么不知道我在酒吧里面和哪些人往來。

怪不得別人總說，看得見的都是簡單易懂的謊言，看不見的都是生澀難懂的真相。

可我哪怕明白了這生澀難懂的真相，也選擇為閨蜜奮不顧身。只要能報仇，是白還是黑，對我來說，有什么區別呢？

簽完了協議，閨蜜把文件收了回去，她對我說：“陳沫，我現在還不能就這么放你出去，你必須和她們一樣，免得引起別人的疑心。”

“那他們要是問我怎么辦？我該怎么告訴他們，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

我眼巴巴的看著閨蜜，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對我說：“陳沫，對不住了。”

“啪！啪！”

閨蜜這兩巴掌是使出了全力，打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

我看著她緊緊咬住自己嘴唇的模樣，哪怕耳鳴還在，還是強顏歡笑地對她說：“沒事，這算什么啊？張大志當年打我的時候，比這厲害多了。”

“你放心，張大志這個賤人既然和他們這群人混在一起，我早晚都能找個借口把他收拾了。”

“陳沫。”閨蜜一把把我抱在懷里，“我做著一切都是沒辦法的事，你現在在那種環境，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但只要你有了這個文件，今后不管發生什么事，至少你在我這邊都會萬無一失。所以，你千萬不要恨我。”

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還是第一次這么內疚和自責。

這個傻姑娘，我哪里會恨她，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愛的人，比我父母還要對我好的人，我怎么會恨她呢？

帶著臉上兩個紅紅的巴掌印，路過走廊里的儀容鏡，我一狠心，將身上的衣服撕碎，酥胸微露，還是第一次在人前這么暴露。

跌跌撞撞走到之前的那個走廊，經理已經在那里安撫做善后事宜，一些沒有事的姐妹已經陸續走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坐臺的。

經理一見到我，滿臉都是驚恐，趕緊脫掉自己外面的衣服給我披上，“茉莉，你這是怎么了？”

我剛剛也看過鏡子里的自己，在派出所這種耀眼的白光下，閨蜜剛剛甩我的那兩巴掌格外得觸目驚心。

我搖搖頭，一言難盡地模樣，有氣無力地對經理說：“說來話長，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經理搖搖頭，氣憤地推開審訊室的門，可問話的語氣卻是相當溫柔：“那個叫陳沫的你們弄清楚了嗎？她現在可以走了嗎？”

看來他也清楚，這個看似講理的地方其實是不講道理的。

“可以了可以了！”

里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不一會兒經理就從里面笑嘻嘻地走過來，對我說：“陳沫，我剛剛問過他們了，你現在可以走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經理也聽不容易的。

“經理，謝謝你！”之前那幾次都帶著不單純的目的，但這一次我是真心實意的。

經理嘆了口氣，惋惜地看著我：“茉莉，委屈你了。”

我淡然一笑：“經理，這些對我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了。只要我每進一次局子，張大志總會找人來對付我，我早已經喜歡了。臉上的傷睡一覺就好了，你不用擔心我，快點處理完這里回家陪嫂子吧！”

在這個時候，不潑張大志一盆臟水，實在不符合我的風格。

從派出所回到酒店，臉上傳來的疼痛讓我睡不著覺，情急之下，只好抹了一點牙膏上去，才勉強能夠睡得著。

第二天來去酒吧上班，臉上都還是腫的，想不到閨蜜當了一段時間的警察，不僅腦子變聰明了性格變沉穩了，連打人的力氣都有所增加。

我不禁想，要是閨蜜之前就這么厲害，大概張大志早就被我們兩個干趴在地上了吧！

昨晚出事的時候楓子不在酒吧，我的事他大概也是后來從經理的嘴巴里面聽到的。見到我，第一件事就是摸我臉上的傷，憤怒地罵著：“這是哪個王八蛋弄得？你告訴我，我非得把他打得滿地找牙！姐，你可是我們店里的活招牌，他們這樣做，不就是砸我們的招牌，斷我們的財路嗎？”

一開始看著他義憤填膺的樣子我還挺感動，可怎么到后來越聽越不對勁。

“楓子，等等，你這怎么了？”

楓子慚愧得看了我一眼：“姐，我這心里頭不痛快。我剛剛答應叔叔說要好好照顧你，可轉眼你就被人打了。”

而且打我的人，你還無能為力——我在心里面，默默地把楓子沒說出來的話說完。

看見楓子心疼的眼神，我才知道我昨晚的決定有多么草率。

楓子和胖哥雖然互不往來，可說到底還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現在閨蜜要弄趙虎弄胖哥，那是不是早晚有一天，楓子也會和閨蜜站在對立面。

不，不，這種事絕對不可以發生！

大概是我臉上的表情變化得太快，楓子疑惑地問我：“姐，你怎么了？沒事兒吧？”

“沒事。”我故作輕松地笑笑：“大概是昨晚上那兩個巴掌挨得太重了，這種事挨挨就過去了。”

這種云淡風輕的表情反而更讓人心疼，楓子第一次問我關于我和張大志之前的事。

“姐，你之前和張大志在一起的時候，經常被打嗎？”

我點點頭：“第一次是在藍宇酒吧門口，張大志打了我一巴掌，從那以后，他三天兩頭高興不高興都會和大鵬一起打我，我還為此進過醫院呢！不僅如此，每次我陰差陽錯進了局子，張大志都會找人來對付我。”

現在說起這些事，總覺得是上輩子發生的。

“包括上次的事情？”楓子突然問我，語氣驟然冷了好幾分。

我說開了，頭腦發熱，沒想到那么多，就直接點了點頭：“是啊，后來還不是你叫周霽把我弄出去的，要不然我還不知道現在在哪里呢！”

楓子一聲不吭地看著我，這樣陰戾的他讓我有些害怕，這時候我才自知失言。

半晌他才問我：“那，姐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因果報應呢？”

沒想到他會問這么幼稚的問題。我搖搖頭，笑著對他說：“我寧可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圣誕老人！”

“也許吧。”楓子高深莫測地對我笑笑，我心里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不會是要幫我動手去修理張大志吧？

張大志現在已經今非昔比，他和胖哥之間那層關系，楓子要是動他，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為了這么個賤人，真是不值當。

下一秒，我像是被電擊一樣，我現在的心情難道就不是當時閨蜜的心情嗎？

我穩了穩心中的情緒，拉著楓子的手勸他說：“楓子，我這個人從來都不看重什么過去，我要的是我手中的現在和將來，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