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衍用臂彎擋著臉,盡量不咳出聲,可嗓子里又癢又沖,有些尷尬的咳嗽聲在安靜的車內此起彼伏的響著。
直到把剛剛誤咽下的氣體咳了個干凈,窘迫和羞赧才后知后覺的涌上來,戚衍吸了吸鼻子,朝身旁人看過去。
夏時深仰著頭闔目躺在座椅上,深利的眉目籠罩在窗外透進的亮光里,除了偶爾輕微顫動的睫毛之外,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戚衍收回目光,他悄悄向前伸了伸一直蜷著的雙腿,關節處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戚衍下意識又想去看夏時深,但他忍住了,視線有些僵硬的卡在半空,不上不下。
在面對夏時深的時候,他有太多的窘迫和不知所措,這些情緒出現的莫名其妙,讓他招架不來。戚衍意識到這一點后,便固執的不再回頭,身子緊緊貼著車門,像是躲避一場洶洶的瘟疫。
直到蘇秦瘦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沒有拎工具箱,神態自然的站在外面四處張望,戚衍身子向前傾了傾,他抬起胳膊揮了兩下手才發覺蘇秦看不到。
“那個,我得走了。”戚衍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夢中囈語。
夏時深沒睜眼,他嗯了一聲,身子朝另一邊偏了偏。
戚衍轉過身,他拉了下鎖的緊緊的車門,小聲嘟囔:“車門鎖著……”
夏時深沒說話,戚衍回過頭,發現夏時深正在看他。
狹長的眼底是黑壓壓的一片,夏時深眨眼的頻率很慢,像一臺老式的膠片機。過了一會兒,夏時深坐直了身子,他頓了頓,倚身湊了過去。
戚衍的身子努力往后靠,但夏時深的發梢還是不可避免的掃過他的臉頰,**感像電流順著血液沖向顱頂,戚衍覺得身上又熱了起來。
指尖輕輕扳動車門上的鎖扣,發出咔噠的響聲。夏時深側過頭,看了一眼戚衍緊抿成一條線的嘴唇,看起來柔軟又飽滿。
夏時深坐了回去,戚衍在褲子上擦了兩下汗涔涔的手心,沖他小聲說了句謝謝便下了車。戚衍走的速度很快,纖細的雙臂沒什么節奏的晃動,瘦削的肩胛骨在寬松的衣服下若隱若現,像是會勾引人飛走的蝴蝶。
夏時深掏出手機,翻了幾下通訊錄后撥出了一個電話。
對面人很快就接起電話,聲音是中氣十足的洪亮。
“劉導。”夏時深垂著眼睫,盯著手里那顆被捏的不成樣子的煙頭,剛剛還濕軟的濾嘴這會兒摸起來干巴巴的。
“我現在的跟拍攝像,跑得太慢了。”
對面人的聲音聽不太清,滋滋啦啦的電流聲惹得人心煩,對面人解釋了半天,在最后說可以給他換一個攝像。
“您不用費心。”夏時深抬眼,看著前方早已消失不見的人影,手腕一翻,半截煙頭穩穩的落在手背上。
“我找好人了。”
蘇秦聽戚衍說了他被發現的事后嘆了口氣,一直到重新上車,她也沒再說話。
快到晚上七點,高架橋上堵得嚇人,十幾分鐘也動不了一下,蘇秦索性將車熄了火。
“你剛剛從誰的車上下來的?”蘇秦一邊劃拉著手機,一邊出聲問他。
戚衍的雙手握著安全帶,車外的鳴笛聲越來越頻繁,透著炎熱天氣下的不耐煩。
“一個朋友。”戚衍回過頭,對上蘇秦疑惑的目光,彎了彎唇角,“剛好碰見的,在他那里先躲一躲。”
蘇秦之后的幾個問題都被戚衍恰到好處的搪塞過去,蘇秦沒再多問,在他快下車時囑咐了幾句將來出任務的注意事項。
“謝謝蘇老師。”戚衍下了車,隔著車窗面色嚴肅的輕點了兩下頭。
蘇秦灑脫的擺了擺手,腳下油門一踩,猛地躥出去了好遠。
早就過了下班時間,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零星幾盞射燈還亮著,把戚衍的影子拉得細長。腳步在辦公室的玻璃門前停下,戚衍低著頭在口袋里翻找著工卡,再抬頭時,握在手里的卡卻怎么也刷不下去。
公司的人都下了班,十幾張藍色辦公桌歪七扭八的擺著,稿紙從桌面一直散落到地板。黑漆漆的辦公室,只有最邊上的一角還亮著一盞燈,深藍色的老款臺燈,投出昏黃的光源。
那是他的燈,是戚志強還活著的時候送他的。
空蕩蕩的辦公室里還有一個人,穿著深灰色的上衣,躬著背,站在他的桌前。
戚衍放下舉著工卡的手,他沒再看里面的人,轉身重新走到了電梯間。電梯前的男人聽見腳步聲回過頭,見到戚衍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眼。
“你怎么在這兒?”
戚衍一愣,對上錢有為投來的視線,輕扯出了一個笑容,“回辦公室拿個東西。”
“哦。”電梯門慢慢打開,錢有為率先走了進去,他按下負一樓的按鈕,回過頭問他:“你有駕照嗎?”
戚衍點了點頭。
“那正好。”錢有為砸吧了兩下嘴,“一會兒你開我車,把我送到德億那兒。”
錢有為見戚衍遲遲沒說話,他有些不耐煩的嘆了口氣,“多給你補200加班費。”
“錢總。”戚衍突然開口,錢有為側目,對上男生有些稚氣的眉眼,“今天大家都沒加班嗎。”
“這一段時間都太累了,六點人都走完了。”
戚衍點了點頭,到了負一樓后跟著錢有為走出電梯,濕潮的風卷著汽車尾氣的氣味吹向他,戚衍打了個噴嚏,用手很輕地揉了揉鼻子。
六點人都走完了,但在晚上九點十八分的時候,程森還站在他辦公桌前,不知道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