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一個月左右不見,胡長老就比當初要老了許多。那原本布滿細紋的臉,此時更是皺紋滿布,就如同刀刻上去的一般,讓人根本忽視不了。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藥味兒,嗅之便覺得頭昏腦漲。
蘇兮運轉(zhuǎn)靈力,這才使得那頭暈的感覺好了許多。
胡長老背對著蘇兮,這一個月之間,便變得形銷骨瘦。由此可見,當初他與齊長老落到赤霄閣手中后,到底受了多少苦。
眸子一暗,蘇兮道:“師父,你可還好?”
然,蘇兮話音一落,那胡長老的回答卻是讓蘇兮一愣。
“宮主不必叫我?guī)煾噶耍敵踝屇阏J我為師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如今這房間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話就可以直接說了。”
言罷,胡長老轉(zhuǎn)過身來,渾濁卻又帶著銳利光芒的雙眼落在了蘇兮肩上的小尾巴身上。
胡長老這一看,原本已經(jīng)被蘇兮安撫下來的小尾巴頓時又開始齜牙咧嘴,甚至直接掙脫了蘇兮的手,像一道流光一般沖向胡長老!
小身子剛剛沖出,就見胡長老稍稍一抬手,小尾巴就定在了半空中,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吱吱!吱吱!”
小尾巴睜著一雙并不大的眼睛,狠狠地瞪著胡長老,似乎胡長老是和它勢不兩立之輩一樣。
見此,蘇兮疑惑,不過還是上前將小尾巴抱在懷里,安撫著小尾巴。而后,蘇兮再次看向胡長老,只是那眼里卻沒有了以往的溫順,多了一絲冰冷與探究。
到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胡長老既然一語道道破了她的真實身份,還輕而易舉便制住了小尾巴,那么他們之間便不用再演戲了。至于胡長老明知道她的身份卻不將其說出去,便是讓蘇兮很是不解了。
看著蘇兮的眼神,胡長老神色未變,而是捋著自己的胡子緩緩道來:“十幾年前,我見過你一次,只是你卻不曉得。所以當初在那森林中看見你的時候,我便是認出了你的氣息,故而才有后面的事情。”
“你不必問我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份,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害你,而你來此的目的我也知曉得一清二楚。”
說著,胡長老擺手,示意蘇兮坐下說。或許是身上的傷太重,只是站了這么一小會兒,胡長老的小腿就是有些打顫了。
二人相對而坐,蘇兮既沒有完全相信胡長老的話,也沒有立即反駁。到了此時此刻,她要做的便是靜觀其變,看看這胡長老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進來時,可看見天魔宗大門上的東西了?”
聞言,蘇兮立馬就反應(yīng)過來胡長老說的是什么,只是不知道胡長老說起這個話題的目的到底是為何。
“那顆龍眼的確是威震人心,就是不知道這天魔宗不過是魔界的第二宗門,又如何會有著龍眼這種傳說中的東西?”
話音落下,蘇兮緊緊盯著胡長老。只覺告訴她,這件事情與這位胡長老一定有關(guān)系。更甚者,這位胡長老背后的身份,或許是許多人根本就想不到的。
對于蘇兮這番犀利的言辭,以及那眼眸深處所隱藏的冰寒,胡長老表示并不在乎。只是,在想起一些事情的時候,他卻是不由輕嘆一口氣,神情莫名哀傷。
“想當初,我巨龍一族風(fēng)光無比,誰人都不敢奪其鋒芒!可是,在一場極為浩大的劫難之下,我巨龍一族死的死、傷的傷。最后,我巨龍一族拼盡所有的力氣保住了六界的周全,可是六界眾人卻是覺得我們對他們的威脅太大。在我巨龍一族為他們支離破碎,只剩下寥寥幾人的時候,六界聯(lián)合起來將我巨龍一族盡數(shù)毀滅。而我,則因為一些原因意外的存活了下來。”
“天魔宗大門上的那顆眼珠,是當初的魔族始祖鑲嵌上去的,只因當初圍剿巨龍一族時天魔宗不贊同,他便用這種方法,讓天魔宗也染上了我巨龍一族的鮮血。千年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將那眼珠弄下來。”
沉重的聲音在屋子里飄蕩,久久不散。
盡管蘇兮之前就有了猜測,但此時聽到胡長老親口說出來,那種感覺絕對是震撼的!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龍的存在,這一切并不只是傳說。
壓下心里激蕩的感覺,蘇兮道:“既然這六界容不下你們,你又為何會甘愿等在這天魔宗之內(nèi),隱藏身份,只甘心做天魔宗一個小小的長老?你……就不想報仇嗎?”
實際上蘇兮最想問的卻不是這個,而是想知道當初巨龍一族被圍剿,是否有她妖界,有她霓塵宮的身影。只是這句話到了嘴邊,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胡長老苦笑一聲,臉上盡是苦澀:“全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且我的實力也不足以將六界傷害過巨龍一族的人全部滅掉。如此,我怎么報仇?”
說話間,胡長老語氣里盡是無奈,其中夾雜著悔恨與不甘。可見,就這樣在敵人的土地上待著,就算這天魔宗當初沒有參與圍剿,胡長老還是不甘心的。
滅族之仇,又哪里能夠輕易放下呢?
想到這里,蘇兮心有戚戚然,很明顯是想到了自己與花無憂之間的恩怨。
一時間,屋內(nèi)的氣氛有些冷凝起來,蘇兮與胡長老二人各自想著什么,都是沒有說話。偌大的屋子,就剩下小尾巴還有些生氣,瞪著胡長老不住地晃動著自己的爪子,大有一種只要蘇兮松手,它就會一爪子抓到胡長老臉上的架勢。
不知沉默了多久,蘇兮突然說道:“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沒有明說,只這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胡長老卻已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定定地看著蘇兮的眼睛,胡長老沉聲道:“當初滅族之際,我族族長曾經(jīng)說過,盡管那次的危難已經(jīng)被化解,可是以后定然會卷土重來!而那個時候,會出現(xiàn)一個人,她是徹底解決這危難的中心人物,只要她不死,這場危及六界的災(zāi)禍,便是可以順利化去!而那個人,是你……”
聽得此話,蘇兮卻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之前在人界四方城她已經(jīng)被告知是這六界的救世主,卻是不曾想在這魔界也能聽到相似的言論。她活了一千多年,從未有人告訴她救世主相關(guān)的事情,但此番重生不過十年不到,便是相繼聽到了兩次。
難道,這一切其實是和原主有關(guān)?
思及此,蘇兮的眼神深邃起來。原主已經(jīng)死了,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和原主有關(guān),那么這千年浩劫,便是無解!
驀地,蘇兮想到了什么,問道:“你說十年前你曾見過我?”
“我知道宮主在想什么,十年前我所見到你的確是你花卿言,而并非這具人類的身體。那時我便是知道你是這浩劫的關(guān)鍵人物,只是時機未到,我并沒有告知于你。而現(xiàn)在,那浩劫就快要降臨在這六界了,我也不能再等了。”
胡長老佝僂著背,眼珠愈發(fā)的渾濁。
盡管胡長老將話說得如此清楚,但蘇兮還是有些事情不明白。如此便是問出了口:“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我不死,那么這場浩劫便能平安渡過。可是,我卻已經(jīng)是死了一次的人,這般說來……”
話還沒說完,胡長老就抬手止住了蘇兮的話頭。
這一刻的胡長老,莫名的多了一絲高深莫測。
“時也命也,有時候你所以為的死,并不是真的死。你所以為的生,也不是真的生。唯有以你之靈魂,加上這副身軀,方才是渡過那浩劫的唯一方法啊!”
聞言,蘇兮沉默了。胡長老的話已經(jīng)說得十分明顯了,或許她死在花無憂的手里,然后又重生到原主的身上,并不是偶然,而是蓄意。而這蓄意,卻已經(jīng)不是因為花無憂的嫉妒了,而是有人為了這所謂的浩劫,而特意所為。至于那花無憂,不過也只是那人手里的一枚棋子罷了!
倏然,蘇兮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臉,再想到那人的奇怪作為,似乎就能將這一切說得通了。只是,這些人怎么能確定她會為了這所謂的浩劫,這所謂的六界安危,而貢獻出自己的靈魂與這無辜人類的身體呢?
想到這里,蘇兮看向胡長老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嘲諷。
“我竟是到現(xiàn)在才知道,這一切居然是有人故意所為!不用我明說,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指的是哪一件事情,我知這件事的背后應(yīng)該不是你主謀,但你也脫不了干系。不過,我向來是一個小氣的人,天下蒼生與我何干?六界安危又與我何干?就算你們沒有用陰損的手段讓我淪落到現(xiàn)在都這個地步,我也是不會為了無關(guān)的人丟了自己的性命!”
言罷,蘇兮輕笑一聲,仿若這天下都不在她的眼里。
“你們費盡心思,毀了我的所有,現(xiàn)在卻要讓我為了你們的安危,再次的付出靈魂與這無辜的身軀。你們就不覺得,這樣太過于無恥了嗎?”
聽得蘇兮這話,胡長老面上閃過一絲難堪,顯然是沒有想到蘇兮的心思這般活泛,他并沒有說出任何不妥的話,卻還是讓蘇兮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蘇兮說得對,盡管這件事沒有他的直接參與,但他還是害死蘇兮的一大兇手。若不是他將此事告知于那人,那人也不會聯(lián)合花無憂將花卿言害死,然后使計讓花卿言的靈魂附在了蘇兮這個人類女子的身上。
可是,為了六界,為了巨龍一族的使命,他卻是不得不這么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