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所有的隨從都緊鑼密鼓的四處尋王木,而王木剛剛好返回院子,他繞到了后邊悄無聲息的趴在房頂上,無聲注視著眾人。
他原意只是想讓成遠受點教訓,不要總是拖累公子,但是萬萬想不到事情會鬧成這個樣子。
成老太爺震怒!
成風老爺也震怒!
這件事還被兩個旁支的族長知曉了。
現在該如何是好?看著院子里的成玉,王木心里陷入了矛盾,他想下去跟成玉坦白認錯,但是又怕成玉的責罰,最主要的是他害怕公子會趕他走。
成玉已經沒有心思賞月賞花了,進屋又嫌煩躁,干脆就呆在院子中,雙手環腰看著朗朗的夜空,心神卻流轉到很久很久以前。
一刻鐘過去了,兩個鐘過去了,成玉始終一動不動。
房頂上的王木也不敢動,唯恐弄出了聲響被成玉發現,但是他越不想暴露,老天就越不順他的意。
盛夏時節本來就是蚊蟲眾多,成玉的小院又在茂密的樹林之畔,數不清的蚊子在半空中發現王木的身影,各個嚶嚶嚶的叫喚著飛到他的身上,酐暢淋漓的吸起血來。
短時間還好,這時間一長,王木就扛不住了,忍不住頻頻的抓癢,這里抓抓那里抓抓,動作之間難免就牽動一兩個瓦片。
咯吱咯吱的聲音頓時響起,在寂靜的夜晚相當的引人注目。
成玉轉過頭來,看過去。
王木嚇得屏住了呼吸,抓癢的大手都僵住了。
偏偏不巧這群蚊子大概覺得獨享大餐不地道,呼朋喚友的又喊來一群一群的伙伴,全部降落到王木的身上。
全身上下都癢得鉆心,王木再也忍不住坐起來,拼命的抓繞。
聽到房頂上的聲音,成玉幾乎想都不想就知道是誰,他沉著臉說道:“下來吧,你還想在房頂上躲多久?”
悻悻然的跳下來,王木垂頭喪氣的走到成玉的面前,低聲喊道:“公子!”
冷冷的打量著他,成玉開口諷刺道:“你還知道害怕啊?”
未免隔墻有耳,他忍住心中的怒氣,一甩袖子朝屋子走去:“跟我進來!”
王木在心中苦笑,七尺的漢子卻像個縮頭烏龜似的,小步小步的走進去。
一進屋子,他就跪倒在地,十分坦誠的說道:“公子,我錯了!”
房間內燭火通明,直到這個時候,成玉才看清楚王木身上滿滿都是被蚊蟲叮咬出來的紅色疙瘩。
他應該在房頂上待的時間相當的長,否則不會被咬成這樣。
終歸是一起長大的,成玉滿腔的怒火不由自主地散去了一些。
“為什么要這么做?”成玉盯著自己在燭火中搖曳的影子。
王木知道成玉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聲音又干又澀:“公子,如果我說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相信嗎?”
現在事情鬧成這個樣子,公子的父親對公子向來嚴厲,一定斥責過他了。
縱然公子的脾氣好,可是平白無故的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也一定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別有用心吧。
他想到這里,心中覺得黯然。
但是沒想到的是成玉毫不猶豫的說道:“我相信你。”
王木霍然抬起頭,張大了嘴巴,眼眸中涌出了激動:“公子!”
成玉轉過身不去看他:“我相信你不會害我,但一碼歸一碼,你究竟為什么要這樣做?”
在地面上跪走了幾步,王木深吸了一口氣,不再掩藏自己的心思:“公子,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多虧那年您把我從大街上撿回去,我這條賤命才能活下來。所以在我的心里,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的親人……”
王木吐露著自己的心聲,雙眼里生出了薄薄的淚水:“我只希望公子一生一世都安樂祥和,可是遠公子他從小到大,闖下不計其數的災禍,每次都要公子幫他處理,甚至為他頂罪。”
說到這里,王木的臉上還有聲音里都露出了明顯的恨意:“自從公子接手了家族的產業之后,遠公子就更加的肆無忌憚,屬下看在眼里,心里真的替公子不值,憑什么遠公子可以活的這么逍遙自在,而公子卻要這么累?”
成玉默默的聽著,整整十年了,這十年來,他處處忍讓成遠,時刻準備著為他處理爛攤子。無論成遠闖出多大的禍事,處理起來有多么的困難,他都必須將之平復。
因為他的祖父只會關心成遠有沒有受到委屈。
他的父親只在乎能不能還清當年的虧欠。
沒有一個人,曾經問過他“你累不累”?哪怕是只有一句話。
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
從幼年時他就不得不強迫自己成熟起來,他沒有其他的選擇。
王木今天有一句話說對了,那就是他活的很累,他在所有人的面前把自己變成一個謙謙如玉的君子,哪怕心里再難過也不敢留下一滴的眼淚,哪怕怒火已經要把他燒成灰燼,他也必須讓自己溫和以對。
歲歲年年的下來,他怎么會不累?他也是一個人呀。
成玉眼眶熱熱的,在眼底翻涌的液體好像隨時會伴著他的悲傷流下。
“公子,您又不是一個頂罪包,憑什么要承擔下遠公子所有的罪孽!”王木跪在成玉的身后,仰望自己心目中的神明。
成玉還是背對著他站著,什么反應都沒有。
王木眼神里充滿了悲傷,他堅持不懈地說道:“像遠公子這樣的禍害就應該早點兒把他趕出成家,否則公子,您早晚有一天會被他連累的丟了性命啊!”
“你給我閉嘴!”成玉猛的轉過身來,他的雙眼微微的泛紅。
“公子!”王木見到成玉終于有了反應,但卻是為了讓自己閉嘴,心里非常的難過,他非常的激動,質問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讓自己活的這么累?你為什么總是要替遠公子承擔起一切?”
王木的語氣又急又沖,已經完全忽略了尊卑有別,主仆之分。
“因為……”成玉看著王木,巨大的悲傷差點兒讓他把當年的那些是是非非,全部都說出來,然而到最后一刻,他的理智遏制住了他的咽喉。